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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节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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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放假的前一天,宋培召集他们员工一起开了个会,名义上是说商讨去哪儿玩儿。马上就放假了,他此时才来商讨也不嫌晚?实际上,这也不过就是走过过场而已,别人提的意见,他通通没采纳,最后只说出个景点名儿来,那么显然他早就自己决定了要去的地方。
这个会,分明就是放屁还脱裤子。
吸取了上一次五一的教训,何闰月在宋培最后问“有没有人有事儿不去的”的那个时候,何闰月当即举了手。
“我不去了,国庆有事儿。”
“吴诗翼生病住院了,你是去照顾她?”宋培挑眉一问。
吴诗翼生病了?
何闰月愣了愣,没有作答。宋培只当是她默认了。
会议一散,宋培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喜色,边喝着茶边还哼起了小调子。
何闰月不去倒正合了他的意。
辛子敏前一天还跟他提起这茬,说何闰月他们都在,她不去了,免得见到尴尬,大家都玩得不高兴。
可是凭什么?何闰月高不高兴,他一点儿都不在乎。这次这个放鸡岛,他可是专门为了辛子敏才订的。她说见朋友去过,风景挺好,海水也特别干净。唯一的缺点就是,岛上光是住宿都并不便宜。
辛子敏要是不去,岂不是便宜了这些去作陪打掩护的人?
其余人都提早了点下班去收拾东西,留下何闰月在办公室,做一些节前信息的统一收尾。
这么简单的事情,本来不用何闰月亲自来的。
宋培走的时候还交代了,让小雯子来处理这件事儿。他是直来直去的性格,也是真的跟对方很熟悉了,才没个顾忌半玩笑半骂的说小雯子,都要去旅游了,起码得对公司有点贡献啊。
何闰月想想也是,正好借此机会,能让小雯子熟悉熟悉回邮件的手感也好。
只是刚进来的新员工小雯子,还只是个没毕业的学生。第一次进公司就遇到旅游的好事儿,难免兴奋,还是何闰月见她屁股上像是长了钉子一样坐不住,心不在这里,才松口让她走的。
原本被宋培那样一说有些不高兴的小雯子,听到何闰月让她走,立即笑逐颜开。背着包边跑边说着“阿月姐姐你也太好了,回来我一定好好跟你学东西”,蹦着离开了公司。
小雯子的姐姐和姐夫是宋培的供应商之一,也是宋培多年的老友,因为她即将毕业,她姐和姐夫想让她提前出来适应一下社会,就央着宋培找人带一带她。
这个辅料圈子其实就这么大,圈内的消息传得很快的。前一段时间别人出货都有问题,就宋培这儿顺风顺水的,按照那些人对宋培随便糊弄劲儿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做得过另外几家的,除非他身边有个得力的干将。
“去跟着人家好好学,虽然宋培说那个女孩子脾气不大好,但是能学到真本领才是要紧事,忍忍就过了知道不?将来你学好了,我跟你姐夫的厂,能不能开发外贸自己做,可就指着你了。”
她来时,她姐就唠唠叨叨的嘱咐她。
没见其人,先有那个印象,她一开始见到何闰月,各种表现也都挺小心的,处处都顺着何闰月来。
但接触下来后,她又发现,何闰月其实并不像宋培说的那样脾气不好,顶多就是对她严格一点。
那也不能怪何闰月,因为她回邮件时,总是会打错单词,甚至还会翻译错某些特定的颜色。幸好,何闰月做事仔细,虽然放手让她做,但最后也会亲自把关,不然,她就是不让宋培和闻婷白跑个20趟,起码也有个16、17趟。
以后,她一定好好跟着何闰月学。小雯子咧着嘴,按了电梯下了楼。
在楼下,小雯子很是不幸又遇到了折回来的宋培,以及他身边跟着的那个瘦干猴子阿文。
“他妈……你这么快就跑了,让你做的事情做完了?”宋培曲起手指头敲了小雯子头顶一记。他刚才跟阿文说话,习惯了话的开头带一句“他妈的”,惯性使然,让他适才差点没刹住脚。
小雯子敢怒不敢言,只揉了揉头顶说:“没,阿月姐说她会处理不用我做了,说我学校离得远,让我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能有多远……行了,你走吧。”人下都下来了,他还能叫人上去做完再走不成?
宋培见电梯来了,胡乱跟小雯子挥挥手就带着阿文进了电梯。
“你妈的!”
两人刚走,小雯子就低声骂了一句。
这宋培就是个神经病。
宋培那点破事儿,市场里谁不知道啊,她就是听她姐和她姐夫说起都不下十次了。她有些看不懂了,怎么出轨的人还这么理直气壮,旁的人竟也不觉得有多么奇怪。是这个社会风气变了,还是她太年轻,见识少,这个社会本来就是如此?
而这个阿文,是个什么法国公司设在中国的办事处里的采购之一,一张嘴吃得开,据说每年下来做的单也不少。那法国公司行事风格成迷,跟冤大头似的,他们拿的价格翻倍又翻倍报上去,竟然还能被采用。
在外资企业上班,虽然听起来挺厉害的,但是这个人她是真的看都不想看一眼。他头发都长到脖子下面了,乱糟糟的杀马特造型也不知道打理打理,整个人面黄肌瘦,像个吸|毒的人一样。最让她没眼看的是,他总爱穿低腰牛仔裤,露出一截红色的内裤边来,瞧着实在不堪入目。
最最令她恶心的一次是,何闰月那天不在,公司又有紧急邮件要回复,宋培无奈就找她回去。
那天她边仿着何闰月回邮件的语气,边查词典边拼凑成句子费力的回邮件,听见宋培和阿文在外面喝着茶聊天。
宋培笑嘻嘻的跟阿文使劲儿推销:“我们公司的阿月人不错的,虽然凶了点,但她这人爱收拾。她宿舍的房间弄得很文艺,什么桌布啊,地毯啊,那叫一个懂得享受。还有衣柜里的衣服,那整齐得……啧啧啧,你是没看到。我有钥匙,你要是想看,哪天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小雯子:……
恶心!神经病!
不过,何闰月的房间确实收拾得不错,她有次上去送东西进过。
米白色的垂苏蚊帐,四边都扎得整整齐齐。床头白色流苏桌布上立了一大堆书,整整齐齐的,桌上还放着奶油色的香薰蜡烛。她猜屋里飘着的那股淡淡的奶香就是它散发出来的。床前铺着同是米色的长毛地毯,毛茸茸的踩着应该很舒服。床尾靠近飘窗的位置有张白色书桌,桌前有张灰白色的布艺椅子,上面搭着灰白色的小盖毯……
总之,是个在宜家宣传册上能见到的温馨十足,让她很向往的房间。
她们C城,家家户户的孩子都多,家里条件不好,从来都是几个孩子挤住在一起。能像这样拥有一间房间,是她梦寐以求的。她也相信自己出来工作一段时间之后,这点是能实现的。就像何闰月一样。
可是,这两个大男人在那儿讨论一个女孩子的房间,就真是猥琐了。再说,这个阿文哪里配得上何闰月,简直方方面面都不搭好吗?
现在的人个个都跟玩连连看走火入魔似的,看到单身的人,就这么好牵红线乱点鸳鸯谱,人何闰月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公司的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
其实,她今天白天也不是故意偷看何闰月和朋友的聊天信息的。只是,何闰月起身去忙别的事情,把自己的电脑让给她用,结果却突然弹出了一个窗口。
窗口上面倒数第二条信息,豁然写着——
“詹詹,我完了,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屿子了!”
而弹出来的那条信息,是那詹詹发的一个叹气的表情,后面还跟着一句,“我也觉得你完了。”
后面那窗口又发了一条什么,她没看,只因瞄到何闰月走过来的身影。她赶紧做贼心虚的将窗口最小化,让窗口消失在屏幕里,维持着电脑底下任务栏的那个橙色的提醒亮光,以证自己的清白。
“我也觉得你完了。”
“不过,我也比你好不了多少。”
何闰月快速回完了邮件,这才点开詹詹下午给她发的信息来看。她一直没回复,她大概猜到詹詹说的是邓硕,见完邓硕之后,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詹詹,邓硕这个人,我经历少真的看不明白。”她在输入框敲下这句,却没敢明说当天她亲眼所见的事情。
她有顾虑。
她曾就因为提醒一个朋友,那个男人不怎么样,最后那个朋友跟她撕破了脸皮,老死不相往来了。
感情的事情,旁人能帮的真的太少,特别是对方陷得很深的时候。你跟对方说什么,对方最后都可能曲解你的意思,认为你是在挑拨离间,见不得对方好。
詹詹:“其实,我也看不明白。我昨天说他最近都对我爱搭不理的,结果他回了我一句,搬起砖头,他没法抱我,抱了我,他又没法养我!让我要懂事。”
他的床单还有好多生活用品还是詹詹买了洗好了给寄过去的,到底是谁在养着谁啊?既然这么忙,还有空加别的女生来聊骚?何闰月盯着屏幕叹了口气。最好么,就是离开这样的人,可是,她又该如何劝?
路猫:“切,你要他养?!”
詹詹:“你说我是不是该死心了?”
路猫:“我只能说,其实你值得更好的。”
詹詹:“花花也这么说。饭桌上发生的事情,花花都跟我说了。”
原来……
路猫:“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所以……”
詹詹:“跟你没关系,其实,我也有事情没跟你说的,我之所以还不跟他断,其实是因为,他还欠我钱。”
何闰月:……
何闰月正要抬手再打字问詹詹被借了多少,就听到门外宋培跟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
她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还有三分钟,她也该下班了。她赶紧退了邮件和聊天程序,起身收拾收拾散在桌上的样板册子和没入册的一些样板。
按照往常的经验,宋培带来公司的人,不是同个圈子的朋友,就是有合作让人帮忙出货的采购什么的。这帮人说话大吼大叫,还连带着总是问候对方家人,多半也是要抽烟的。
何闰月对烟味过敏,一闻烟味就会喉咙发痒,咳嗽不止。还是趁现在办公室里还没有烟味,她得早点弄完闪人。
宋培和阿文一前一后进来。
两人同时看了看办公室里的何闰月,宋培趁何闰月不注意,冲阿文打了个响嘴,又用贼兮兮的眼神示意了下阿文。
阿文定定看了两眼何闰月,挑了挑嘴角,不置可否。
“不是说要让我上来看样,不看老子怎么知道能不能帮你拿货?”阿文用脚踢开茶桌边的一张椅子,懒洋洋坐下。
他坐的位置对面,正好有一面镜子,能看到身后办公室里忙碌的何闰月。她实在太干净乖巧了,一张脸上不化妆都好看,白白净净粉粉嫩嫩的,像个瓷娃娃一样。他来的次数也不少,但从来没见她大声说过话,性子不张扬也不矫揉造作,垂顺得就好像她头上这柔顺油亮的黑发似的。
所以,每次宋培说她不好什么的,他都不应声。要真说不好,宋培身边那个女的,才叫真的不好。动不动跟人撒娇要人依着她,扭扭捏捏,嗯嗯啊啊的看着听着都烦。
可是何闰月这样的女孩子,不比那女的和夜店里的那些人,一碰可能就是一辈子。一辈子对他来说,是沉重的,他负责不起。倒不如像现在这样,看腻了外面的人,偶尔过来洗洗眼睛也好。
外面动静颇大,何闰月抬眼朝外面看了一眼,直直就望进了那面镜子里。
镜中那个叫阿文的男孩子,正别过头去接宋培递给他的一条棉质蕾丝带的样板。
“4公分的?”阿文斜斜地倚在靠背上问。
“嗯。”
“我那儿有啊。”
“黑色的喔!要做环保染。”
“可以做,价格高点。”
“价格高点谁他妈不能做,我就问你我刚跟你说的价钱能不能做?”宋培气得踢了阿文屁股下的凳子腿儿。
“一顿饭的事儿!”
“吃几顿都可以!”
“先泡点茶来喝呗!嘴巴都说干了。”
“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热闹。
何闰月收拾完,跟宋培打了声招呼,就马不停蹄地朝着门口走去了。
他烟瘾都还没来得及犯呢,她这么快就走了,还以为她会多待会儿的。
阿文捏着茶杯,盯着已经紧闭的门口看了阵儿。身边的人已经又开始倒茶了,他干净回神,为了掩饰自己对何闰月离去的在意,阿文垂眼边嘬茶,边盯着杯中渐渐变少变没的棕色茶汤问:“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宋培假装没看见阿文朝门口望去的眼神,笑着回:“早上七点,你真不跟我们一起去?”
阿文搁下杯子,掏出烟来,抽了两根,一根给宋培,一根叼嘴上点燃。何闰月闻了烟味总咳嗽,所以他来这儿的第三次开始就不当着她面儿抽烟了。
在烟雾缭绕中他才懒懒地回:“不去。话说,你要带那女的去?”
宋培:“你妈的,什么这女的那女的,人家有名字的好不好。”
阿文:“他妈的,她叫什么干老子屁事儿。你悠着点,你老婆那儿……”
宋培:“悠什么悠,我老婆又不去。跟你说实话,我一直就有个遗憾,我老婆他们村子不让多生,可我还是想再多要两个孩子,热闹点。”
阿文:“这么贪心!”
宋培:“我贪吗?你也不看看沈老大,他家都四个孩子了。”
阿文:“嗤。你他妈能跟人一样?”
宋培:“我他妈怎么就不能一样了?”
何闰月:……
算了,她还是先不进去了,她本来还想去拿自己插|在电脑上的数据线的。听到里头这段对话,她就停在了门边。顿了顿她选择立即折返,放轻脚步朝电梯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