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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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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聂舜之按时起了床,洗漱完坐在饭桌上吃早饭。但这会儿都快吃完了也没见康仑的影子。
见他在看房间那儿,江京给他端了一杯刚榨好的豆浆,说:“小仑说今天早上学校有事,要早点去。”
“......”他很难不把这当做刻意,“唔。”他放下筷子,喝了口豆浆。
啧,糖太多,喝不惯。
今天有场数学考试,他本来就是要去学校的。在昨天康仑跑开的路口,他又遇上了常贺,他依旧热情地和聂舜之打了个招呼。
想起昨天的事,聂舜之的不爽只是有增无减。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常贺这态度他又不好摆脸色,于是站在那儿等他。
常贺走过来,手里摇着两罐汽水,“喝不舜哥,特意买了你喜欢的味道,本来还想着去教室里给你,结果咱又在路上见到了,你说巧不巧。”
聂舜之只是眼皮一撩,手上没接:“我上学向来指不定,你买了也不见得能给我。给哪个女生带的就别让我背锅了。”
啧,他还开始“怀疑”他的用心了。
常贺挑眉:“你这段时间上学这么稳定,哪里指不定了。”
“......”有吗。
大概和康仑上学......习惯了吧。
聂舜之摸摸鼻子,没说话。
见他不接,常贺主动开了一罐递到他面前,摆上一脸女主默默奉献而男主不知似的苦情:“啧,你不会真要狠心拒绝我这赤诚的心意吧。”
“......”
最后,聂舜之还是被他的赤诚心意打败了。
“好喝吗?”说着,常贺也给自己开了瓶。
聂舜之心里想着事儿,不耐烦地尝了一口,随口答道:“还行吧。”
“还行?”常贺有些讶异,他以前不挺爱喝这个西番莲的吗。他自己也喝了一口。
这不挺好喝的吗?
临近校门口,两人都喝完拿着空罐,路边正巧有个垃圾桶。常贺远远看见就没往前了,单手举起易拉罐,眯了半眼蹲身调整距离和力度,模样颇似猴子挠腮。
“啪”地一声,抛物线划过天际——
可惜,没中。
常贺扯了个嘴角。之前看聂舜之做起来不挺容易的嘛。
不过,还没结束。他走到垃圾桶边上,脚尖一勾,小铝罐腾空而起,“哐”地一声稳稳落入。
他嘴角一扬。
啧,这样还不错。
他以为这一套动作还能得到聂老师的一番赞赏或点评什么的,可聂舜之完全没理会他的动作,拿着易拉罐走到垃圾桶边,老老实实地来了个自由落体。
常贺颇为惊讶,他今天这不还是以前和聂舜之学的,今儿好不容易才有点像样,他怎么又换了?而且,还这么......朴素?
“这什么操作?”常贺说。
“新操作。”
说完,也不管常贺在那儿盯着垃圾桶里头半天,聂舜之看了看表,走在前面,说:“还有七分钟。”
常贺一听,赶紧撒腿去追。
而这回,常贺真的要忍不住问了,“你怎么了?”
聂舜之终于“抽空”看了他一眼,但没回答。
“你是不是现在看什么都烦?”
聂舜之停住,转头昵了他一眼,“对,现在看你就挺烦。”
“啧。”常贺一个皱眉,“哥们儿不对劲了啊你。”怎么说话的。
“怎么,看你不爽就不对劲?”
“对啊,你以前从来都舍不得说我烦。”
聂舜之翻了个大白眼,“放你妈的大狗屁。”
常贺放声大笑。
他在聂舜之面前倒着走,和他面对面,说:“好了好了,这样看着正常多了嘛,但你今天心不在焉是肯定的。我猜猜,你今天这样子,和......那个康仑有关?”
聂舜之抬头看他。有这么明显?
常贺解释:“看你今天没和她一起走嘛。”
聂舜之:“她今天学校有事,早点去。”虽是“气”他,但事儿的根源终究在他自己身上。而且这些事儿他也不想让其他人介入,就该自己解决。
常贺装作了然地点了点一个头。既然他不想说,他也就不再多问了。
今天一天的课,聂舜之也都在学校。考完试,他也没走,坐位置上看了会儿闲书,有时候也做做题画画图。但没走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老沈今天下午还要开个讲座,他在学校里等着会更方便。
老沈一见他坐在教室里安分着,心里就颇为欣慰,以为他已然有所打算,课间给他送了好些资料,数学的、其他科的,都有。午饭的时候,还喊他去办公室里吃麦饼唠嗑了几句。
下午讲座一散场,聂舜之就直接从学校侧门溜走了。本来之前就有人约他一起上线打副本,这会子听完就离约定时间没几分钟了,他直接进了临近的一家网吧。
昏暗的空间里,他戴着耳机指挥了五六场,脑袋热涨。聂舜之觉着闷,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会儿。可过了好久,心里却还是觉得烦躁。
开局失利,队友坑爹,也没刷到什么好东西,今天就是什么都不顺。
又休息了几分钟,他起身和他们简单说了两句,深吸了一口气,下线了。也不管他们还在不停嚷嚷着不让他走。
出来的时候天还没黑透,一看表,才六点多。他以为已经很晚了呢。
他拐进便利店随便买了点面包当晚饭,边吃边往家走。
穿过一条悠悠的小巷子,夜晚寂静,夏风微热。平时这儿人也不多,但好在路灯不少,不至于凄凉。
眼见拐过那个转角就要到家,聂舜之刚把面包袋子扔进垃圾桶,突然听见边上传来几句争吵。
本想绕道而过,却觉得那个女声似乎有点耳熟。聂舜之收回了转向的步伐,略微一探头,高挑的路灯下,康仑竟在那里。一瞬间,聂舜之心头的沉闷像是一扫而空,刚想上前找她,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她小小的影子横斜在地上,被肆意拉长。她剧烈发抖,又似在极力克制——是被气的。她的对面站着两个中年男人,一个大腹便便,另一个却瘦弱,穿着浮夸的印花衬衫,戴着一条夜路灯下都能看出来的大粗金链子。
聂舜之硬是站在那儿没动。
“你们还想怎么样?我说过了我不知道!我爸也没从和我说过你们之间有什么约定,你问我十遍都是一样的答案!”康仑被面前两人的纠缠弄得接近歇斯底里。
聂舜之单被这句话屏住了呼吸。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康仑发火的样子,他也从不知道她的声音会如此尖锐。
“你!”大腹便便的男人的手指直指康仑的眉心,可他发现这个小女孩却丝毫没有后退,身上的尖刺反而愈发得锋利。“行,你不认可以,我直接上你住家里要,反正那些钱现在也肯定在你那些监护人手上,难道还怕没有?”
一听这话,康仑的身子猛然一震。她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要去招惹那些完全不相干的人。而且,她绝不希望江京聂杨他们为此受到一点点的叨扰,尤其如果还是因为她。
她想,她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软弱或者犹豫,否则这些人一定会得意地蹬鼻子上脸以此威胁。
“你敢踏进他们家半步,或者让他们看到你,那好啊,我更明确告诉你,一毛钱都没有!”啪的一声,康仑狠狠地拍掉了眼前那根指着她的粗肥的手指。
小小的身子却有这样的力量。
聂舜之顿时站直了身子。
胖男人没想到她还能反过来威胁,顿时语塞,却又气急。
边上的花衬衫终于发话了。他挡住了胖男人的身子,将他隔远些,摆上笑意,俯下身说:“康仑,你许叔叔脾气爆,事情急了又乱说话,你别听他的。但林叔叔我冷静些,我和你讲句公道话。你爸爸确实曾经说了要资助你许叔叔的小店一年,现下到了最后这一期要交付了人却突然没了。你许叔叔的小店经营情况你也是知道,这最后一期的钱支撑我们做下去也许有了转机也说不定。我们没说假话,也没有想再怎么样,拿到最后这一笔钱,我们绝不再来,因为也没有理由。”说着,他拿出了一张纸。
康仑瞟了眼,上面确实是康坤当时的承诺。
现下到了最后这一期要交付了人却突然没了......人的心,是能有多凉薄。
她拿过纸攥在手心,一言不发。
康坤本来就只是支持性的援助,他现在人已经走了,他们却还要“凭理”榨干这最后一点点。没有人曾去看看康坤怎么样了,甚至连过问都没有。康坤尝过的滋味,只会比现在更令人恶心。
最后这一点钱,给你们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她抬头看了眼将黑的天空,觉得好笑。
花衬衫看这表情,仿佛是有转机,他再接再厉说:“钱给完你就撕掉这东西,这件事作废,我们再也不会提。”
康仑默了几秒,像是终于有所决定:“那好。我给了,你决不允许踏进这里半步。”
见她终于软化,胖子也转了语气,连忙笑道:“我作保我作保,绝不再来,也绝不进去。”虽然威胁一个初中孩子确实没品,但他也不是什么真流氓,纯粹就是想把这剩下的一点点拿回来而已,因为仗着有纸就有理,这钱简直是不拿白不拿,以后没了正当理由,他也无话可说。只可恨当年怎么没再多说一点。
康仑从包里拿出一张卡,以前旅游时康坤让她带着以防万一,后来没怎么用,没取没花,也没有再打别的钱进来。
“这些绝对足够了。我只最后再说一遍,不要再来这里!”
那两人拿了卡,还没忘道了个好笑的谢,然后才走。
他们一转身,康仑立刻撕碎了那张纸,撕得粉碎。她紧紧攥着那堆废纸,突然,她往地上狠狠一砸,“哗”地一声,白纸的碎片纷飞,半空的纸片落下一道道翻转的影子。那两人闻声转头一看,却立刻就跑开了。
康仑终于忍不住,蹲下来放声大哭。
聂舜之没有过去,反而有点像钉在了原地。但他的心像被一条布狠狠勒着,窒闷无比。
他的耳边一直是她的——“不去踏进他们家”,“你敢踏进他们家半步”......她怕的不是给钱,而是担心他们会来打扰他们家。这么小一个人,却想用那瘦弱的肩膀来保护别人吗?
这个女孩儿,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她才多大,却看到了太多世俗又丑陋的事。可她竟还能神奇地遵守着所谓的一切规章准则,十足的乖孩子,保留着那一份终还没来得及变的孩童稚嫩。
他现在突然有些感谢她的循规蹈矩,因为这是她还纯真的证明,只有这能是她笑开的理由。离开规范体制的保护,她就只剩下承担,承担,还有承担。
让人心疼得可怕。
他就在那里看了她整整一个小时。
应该是哭累了,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脚麻了,她就扶着墙。她远去的背影微微颤抖,她在啜泣。他的呼吸也猛烈颤抖,直想冲过去。
但他还是攥住了粗粝的斑驳灰墙。
聂舜之回到家的时候,江京不在。这样也好,免去了她还要问康仑的情况,否则又会牵扯出更多事。
突然里面房门一响,康仑正好抱着衣服要去洗澡。
见到聂舜之,康仑赶紧将手放在了脸上,故作自然地用手指摸了摸眉角,试图掩盖她哭红的双眼。聂舜之知道,她是怕他问起什么。她主动说了句:“回来啦,吃晚饭了吗?”
他笑笑,“吃了。”
“那就好。”她弯唇点点头,就进去了。
聂舜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上了阁楼。他打开窗子,脱了外套扔在床上,把地上的游戏机踢开,然后席地就坐。他开了瓶矿泉水,一下子就喝了一大半。
他背靠着衣柜。刘海被轻轻撩起,脑门顶着风。
希望能吹得清醒一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十二点多了。他赶紧起来拿了衣服下去洗澡。
出来的时候,瞥见康仑的房间里还漏着光。这时候康仑肯定都睡了,这光,估计又是她忘记关灯。
他单手擦着头,另手开门。手刚覆上就近的开关要摁下,却突然停住。
默了几秒,他进了去。
小床上,康仑的几缕头发被泪水粘在了脸颊上,眼睛紧闭,能看出还有些肿。这样子,刚刚又哭了。
她的耳机还挂在耳朵上,估计是睡着了忘记取掉。
这样睡会不舒服。
聂舜之伸手,给她轻轻拿了下来放到边上。
他深深凝望着她许久。她的脸颊微微泛着红,因着泪水还泛着光。空气安静,她的呼吸绵长。
“啪嗒”,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灯。
月光照了进来,铺在她的脸上。
“小仑,不哭。”
这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心疼得一塌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很充足,但是昨天有事,所以文没来得及修,所以没有在晚上发_(:з」∠)_
但一般情况下,大家第二天早上起来都是可以看到更新哒~
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