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题二三事 - 凤宍》丁皮

55、第五十五章 - 泽野屋

　　和泷走过一两条街，甜食的香气已经夹裹在微风里拂面而来，再拐个弯，便是泽野屋了。

　　宍户和泷在店口站定，另一边人马也遥遥荡荡地过来，宍户定睛一看，那群人角落里高出的蓬白短发，不是凤是谁？

　　凤也立即注意到并肩站着的宍户和泷，微微一怔，但并没什么表示。

　　向日笑嘻嘻地和宍户打趣：“我就知道你放不下草莓布丁的！”宍户顺口答应一声，默默开始揣测凤为什么也在这里。

　　本来既然凤说不来，那么他来便也没什么所谓，那边凤大概也是听到他的拒绝，又被向日磨着，最终还是跟着大部队来了。这样一见面，仿佛两人掉进了个做好的圈套似的。

　　六个人推推挤挤的进了店，找了条长桌就要坐下，等到宍户被这排两人催促着坐到最里面的时候，他发现凤也被另一排两人给推了进去，如此落座，宍户一抬头，便看到对面凤的脸近在咫尺。

　　这下好了，互相摆了一下午的脸色，现在想逃都逃不了。

　　剩下四人吵吵闹闹地讨论着点单，宍户把包塞在脚下框里，然后假意观察店里形形色色的漂亮女生，手托着腮斜斜地抬眼看。

　　凤坐下后就垂着眼，脸上表情没什么波澜，面对面的角度，可以看到额前淡薄得透明的刘海被风微微地拂动了几下。

　　除此之外，凤就如同一只安静的，不喜不悲的布娃娃。

　　突然那布娃娃直了直身体，宍户像绷紧的弦被拨动了一下，倏地把注意力拉了回来，只见凤懒洋洋地侧了个角度，托了另一边的腮看起了窗外。

　　两人就这么以旋转对称的姿势，一人一条轨道，完美地避开了目光交错。

　　热火朝天的那一片伸来一只手，往靠窗两位世外高人的对桌上叩了叩，问道：“你们两呢？有什么想点的？”

　　宍户拿了张追债八百万的脸恶声恶气地回：“随便！”

　　过了不知多久，凤和宍户已经换了三四个姿势，把能用的平行视线都给用尽了，第一轮甜品才端了上来。

　　三碗草莓布丁一字排开，凤看了看居于自己和宍户正中的布丁，在桌下用餐巾细细地擦手。

　　天知道他的手心紧张得出了多少汗。

　　那边欢呼了一声“我开动啦”，桌上的人纷纷跟上，动作快的人已经一勺入口，啧啧赞叹起来。

　　在一片银器碰撞声中，窗边的两人才慢吞吞地拿起叉子，盘算着这圆溜滑腻的布丁，要以怎样的角度切入才能够优雅迅速而不借外力地舀下一块来。

　　宍户思考了半天，见凤也迟疑，不耐地暗骂一句，伸手就直奔布丁上的那颗小草莓而去。

　　“砰”的一声脆响，两柄叉子齐齐地撞到了草莓上。

　　宍户反应奇快，迅速弃了草莓转换目标，然而天不遂人愿，两人又在布丁的一侧交上了火，布丁覆盖着奶油本就弹性十足，不期然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差点遭不住，就要摔个颠倒。

　　宍户难以置信地抬起眼，发现凤的脸色也是变幻莫测，一口都还没吃，明争暗斗已经几个回合，要不是见凤握着叉子的手微微颤抖，他简直要以为凤是故意让他难堪了。

　　凤内心挣扎了一下，复又回去攻击那个已经被戳了六个弹孔的草莓，不想宍户的叉子也随即冲了过来，他只得讷讷停下。

　　宍户心里早已一把斗火熊熊燃起，球场上的冲突既然落了下风，那他就要在甜品上争回来，最好争得凤也不痛快，看他还怎么故意无视自己。

　　这么想着，眼见凤怕和自己打架要缩回去，宍户脑子一热，出手叉进凤的叉子柄，回手一勾，就把凤的叉子生生勾了回来，小草莓祸从天降，被戳了个满目疮痍。

　　凤叹了口气，自进店以来第一次正眼看了宍户，一边把布丁往宍户这里推，一边把草莓叉走。

　　“宍户さん，你先吃吧。”

　　宍户看凤又萌生退意，哪里肯干，趁着凤垂下眼睛要把草莓送到口里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过凤手上的叉子，把草莓连同上面搅得糊成一团的奶油给吞了。

　　凤的手像失了魂一样还空空地悬在那里，本人更是如遭雷击，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宍户还就着吃草莓的姿势把叉子咬在嘴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在他赢得了草莓布丁的第一口之时便一扫而光，他毫不避让地对上凤茫然无措的眼神，心底里几乎要喷薄出来的得意，让他恨不得现在就站起来高歌几句。

　　凤盯着眼前猫一样神气的宍户，几不可见地咽了咽喉咙。

　　他的心像骤雨般疯狂跳动起来。

　　宍户高高挑起的眼眉，噙着笑意的嘴角，在阳光下鲜艳得晃目，他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的喜欢，此时如同要冲破牢笼一般放肆叫嚣着，他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攥紧手指，才能克制住这天翻地覆的情感洪流，不至于让自己失了态。

　　而宍户歪嘴笑了一会，没见着凤生气，倒见他呆若木鸡了一阵又恢复到之前那没情没绪的样子，立时也没了兴致，吸着叉子取出来，拍在了桌上。

　　两人默默无言了些许时间，凤像是神游完了全日本后才艰难地把灵魂给带回到了甜品桌上，清了清嗓子，轻轻说：“还沾着奶油。”

　　宍户脸上一热，下意识地就抹上右边嘴角，翻手一看，干干净净。

　　凤的眼神偏了个方向，宍户顺着抹过去，也什么都没有。

　　他想问到底在哪边，但凤像是有意要逗他，不出声不出手，只有一双眼睛盈盈地盯着。

　　宍户又是尴尬又是恼火，干脆立起身，把同一排外面两人粗鲁地扒拉起来，命令道：“我要去洗手间！”

　　在洗手间检查了半天，自然是什么都没有，那草莓是囫囵吞的，上面的奶油连一小滴都没落在外面。

　　宍户知是被凤耍了，气鼓鼓地回桌，但自己这排两个人嫌麻烦，序位挤了进去，宍户只好再去拿一副叉勺，坐在了最外面。

　　远处斜对角的凤，叼着叉子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宍户只瞄了一眼就扭头和新上的小蛋糕奋斗起来，耳朵又不争气地红了个透。

　　凤叼着的那叉子，正是自己之前用来叉草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