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题二三事 - 凤宍》丁皮

35、第三十五章 - 逃避

　　那句话很轻很轻，以至于那令人难过的尾音刚出口便被教室里嘈杂的理书声，扫地声掩盖过去了。

　　宍户有些紧张地环视了下周围，好在大家都在各做各的事，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小状况。

　　不过就算这句话只存在于自己和凤之间，也让他尴尬无比。

　　这些天他确实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出来，但是后辈用“躲”这个字下了定义，也太过不留情面。

　　可他那在门口见了凤又扎回教室里的那个样子，不就是躲么？没有说“落荒而逃”，大概都算是仁慈了吧。

　　他宁愿凤说话的时候带点责怪和鄙夷，就像向日给他发信息那欠揍的语气一样，这样他还能自然地再回过身去，狠狠地反驳一句“谁躲了”，并附赠个脑门爆栗。

　　而不是用这种看起来温柔却强硬得不容拒绝的态度把他卡在一个面对与逃避的中间点，好像做什么动作都不合时宜。

　　感觉走廊上的时间连同宍户的后脑勺凝滞了一个世纪，凤甚至想走上前去检查下他的双脚是不是被钉在地里了的时候，前面人突然用同样轻细的声音说：“只是忘了一本书，拿了就出来。”

　　说完这句话，宍户打了胶似的身子仿佛又苏醒了过来，慢吞吞地挪到教室里，慢吞吞地从桌子上拿了本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书，塞到背包里，才不情不愿地又来到门口。

　　一声不吭地往前走了，凤只得跟上。

　　可能是让宍户さん不高兴了，凤后知后觉地想。他看得出来宍户的抵触，因为宍户拿了书本后就再没说过话也没眼神交流，只是一门心思地走自己的路，好像是有意想要加深这尴尬的沉默，让凤知难而退。可是凤却一点也不想离开，即使不知道他们要往哪里走，他只是想死皮赖脸地跟在宍户后面。

　　太久没有两个人独处了，凤实在不知道应该以怎么样的语句来旁敲侧击地打探下宍户的心思，都快把宍户的背影瞪穿了，凤才讷讷地开口。

　　不过问的却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事：

　　“宍户さん知道吗？月刊杂志社的人这几天又来冰帝了呢。”

　　宍户充耳不闻，健步如飞。

　　凤只好自问自答：

　　“我们训练的时候，他们就坐在看台上写稿，写完还会让我们检查下有没有专业词汇上的问题。”

　　“不过迹部部长好像不太喜欢他们，有两个保镖在边上盯着，要是拍了什么透露战术的照片，马上就会把相机抢过来呢。”

　　话头一打开，凤觉得自己一个人闲侃也不是那么艰难了，他设身处地地替宍户想了想，可能聊些不想干的琐事能让宍户心里好受些。

　　“不过宍户さん，芝小姐把照片洗了一份给我，我才发现自己打球的时候手臂还是不够舒展。”

　　“以前一直在学习的教打球姿势的书还在日吉那里，现在是时候拿回来复习一下了。”

　　没什么逻辑的单方面聊天，一句话出了口再从中挖些题材组织下一句，倒也顺顺畅畅，凤不禁为自己找话题的能力自鸣得意起来。

　　“话说日吉那家伙。。。”

　　”闭嘴！“宍户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单口相声。

　　身后的人噤了声，脚步也随着一同停下了。宍户继续走了几步，突然有点心软了。

　　总是直来直往的他，完全不喜欢对付心思弯弯绕绕的人。不论是漂亮女生的拜托，还是暗恋女生的欲言又止，最后都被他粗鲁的不耐烦噎了回去。就像现在，凤用一句接一句的没什么营养的废话来掩饰令人不适的沉默，在宍户看来还不如就把两人晾在尴尬里来得爽快。

　　然而话一出口宍户就有点后悔，那小子肯定又是一脸受伤的表情，这人总是这样，好像藏在心里的情绪天生就要比人家多一点，比女生还要麻烦。可是宍户偏偏在他身上没法直截了当，就像以前在球场上把他训得快哭了，最终还是忍不住带他去网球店给个安抚。

　　宍户叹了口气，回过头去看凤，他那银白色脑袋垂下来，像是一朵被打蔫了的喇叭花。

　　“长太郎，我不难过。我不是那种丢了比赛，丢了正选就会丧失自信的人。要是脆弱到还需要靠你蹩脚的安慰方式打起精神来，岂不是太逊了么？”

　　不难过那是假的，说到“正选”二字的时候宍户的心都快抽疼了。不过比起自己这没什么办法根治的痛苦，解决眼前凤的郁闷显然是个容易的任务。

　　“宍户さん。。。”凤抬起他的狗狗眼，眉毛却还是拧着。

　　宍户走上前去在凤的背上大力地拍了两下，给了这没精打采的小子一个励志的笑容。

　　诶，到底谁才是那个受了委屈的人啊。。。

　　这么一前一后地走了段时间，宍户和凤终于来到校外一处隐蔽的网球场里。

　　宍户找了个角落把包放下，脱掉外套。

　　凤也撂下书包，开始解校服扣子。

　　宍户看着这亦步亦趋的凤又开始头疼起来，抬手把凤刚松开的领带又塞回到校服外套里，顺势抓了他的外套领口往下一扯，对上凤遭遇突然袭击惊慌失措的脸。

　　“啊啊宍户さん！你这是做什么？”

　　“我才要问你做什么呢！你现在不是应该去部活的么？”

　　“如果宍户さん在这里练球，我也要在这里练。”凤理直气壮。

　　“你是笨蛋吗？”宍户气不打一处来，“你要是在这里，你让泷怎么办？”

　　凤楞住了，他根本就没记起来自己还是个双打选手的问题。自从宍户从都大赛回来，自己表现得确实像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真是的。”宍户从地上捡起凤的包递给凤，“快点去吧，还能赶上热身。”

　　凤却定定地看着宍户：“我部活结束就过来，宍户さん不要逃可以吗？”

　　宍户拎着不算轻的书包，青筋都快暴起了，眼前这人却双手一背，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接过去的架势。

　　逃又是什么诡异的修辞手法嘛，这小子今天没有一句话不让人生气啊！

　　“好啦好啦，你快给我走吧。。。！”宍户不耐烦地拉过凤的胳膊粗鲁地套进书包肩带里，把这人高马大的学弟连推带拉弄出了球场。

　　往学校那走的凤还一步三回头，好像真怕宍户落跑了似的。

　　宍户连白眼都懒得翻了。他有些忧郁地望着红彤彤的夕阳，接下来的日子，他连划给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大概都不得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