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莲花》凌鸢

10、第九章

　　东京国际机场。

　　“哥，嫂子，你们回来啦。”嘉和高兴地走上前，笑眯眯地迎接度蜜月回来的一对夫妻。

　　男的身姿挺拔，仪表堂堂。女的身材娇美，外表依人。两人手牵手，一脸灿烂。

　　七夜扬平和地道：“嗯，你嫂子急着回来。”此番去度蜜月，酒吧就交给希彦和嘉和，不知嘉和是否应付得过来。

　　身旁的水木月先上前一步，拉起嘉和的手，欢喜道：“嘉和啊，这段时间过得如何？”她年龄并不比嘉和大太多。眉目之间还有细微未褪去的青春张扬之气，五官生得有亲和力，让嘉和也忍不住喜欢这个接触不多的嫂子。

　　“不比你们差。”嘉和眨眨眼，打趣地说。面对家人，嘉和忍不住想撒撒娇。在异国他乡里，家人是她内心最坚强的支撑。

　　七夜扬接过话：“看来我的嘉和最近有男朋友了？”嘉和的性格一贯淡和，对于另一半一直不是很热衷，自从傅嘉宸离开之后。

　　嘉和否认。脑袋里却回想起那晚和迹部在海边饮酒的情景。她一直不停地说话，努力排挤内心的空虚和无助。而他一直静静地喝酒，听有关她和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后来她说着说着，竟睡着了。再后来，她睁开眼睛，竟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最后是泉叶告诉她，迹部通过忍足打电话给她，送她回家。

　　嘉和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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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忍足颇有目的地打来一个电话，意味深长地陶侃起她和迹部，让嘉和头一次无以言对。

　　“嘉和，昨晚过得不错吧。”

　　“……”倒是不错。

　　“能让养尊处优的迹部那样，看来在大学里我是小看你的魅力了呢。”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其实想追迹部的女人多得是，不过放心，他都看不上。”

　　“……”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

　　“要不身为好友的我帮你一把，一定成功。”

　　“……”不必！

　　忍足见电话另一头的沉默不语和微微不顺畅的呼吸声，不由笑了。没想到这几句话能让一贯圆和的嘉和没了应对，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好口才起了作用还是他人因素。都是自己的好朋友，性格却有些微差异，这样发展下去，还真有意思。

　　嘉和听着忍足的陶侃没有反应，不过总觉得是不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或者周围发生了什么变化，反正就是感觉怪、怪、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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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光顾着站在这里说话，先走吧。”七夜扬体贴地替妻子拿过手里的行李。

　　三人有说有笑地出了机场。

　　回到家里，七夜扬和水木月梳洗一番。嘉和则在厨房里忙乎着，准备晚饭。

　　“嘉和，需要我帮忙吗？”七夜扬走进厨房，环视四下，询问道。

　　嘉和回过头。哥哥容貌俊和，身材挺拔，黑色眸子深邃有光，温和的笑容一直挂在唇边。想来自己那中等之姿也有一部分是捡了哥哥的便宜吧。

　　七夜扬一身白色长身玉立，关心地问她。

　　那般干净的纯色明晃晃的，顿时照亮了不大的厨房，让嘉和有点怔愣。黑与白，强烈的色彩对比，无限蔓延至两个不同的极端。她突然想起，他喜欢黑色，哥哥喜欢白色。这两种颜色也恰到好处地体现了两个人不同的性格。真的是截然不同啊……嘉和在心里叹息道。

　　七夜扬觉得嘉和有点不对劲，半天没回答，走进里面去拍拍她的肩，再唤了一声。瞅到她身后锅里快要完蛋的土豆，好心提醒道：“锅里的……”

　　嘉和经这一提醒，猛然醒悟，立刻回身，匆忙救场。还好，那菜还没焦，不过也差不多了。

　　七夜扬细心地发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思索了一下，还是出口：“怎么了？”这个亲生妹妹他素来知晓，做事之类都较冷定，让他这个哥哥也放心。

　　嘉和一边收拾，一边思考着要不要把自己碰见嘉宸的事情告诉哥哥。

　　当初与嘉宸分手，不肯于人前示弱的自己原本想在无人的角落里哭个痛快，后来被哥哥瞧见，哭累了睡在哥哥的怀里。还记得那时哥哥只是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婉婉，哭出来就好了……别怕，哥哥在。”那时候只觉得她的世界只有哥哥一人为她苦撑，为她避去所有尖锐的锋芒。而那个本来在她身边的人，却已身在异国。从此，人海两茫茫，无相望，却思量。

　　“哥，我见到嘉宸了。”

　　七夜扬眼尖地发现妹妹说话时身子微微僵硬，表情不是很自然。过了这么久，难道还是放不下吗？

　　“唔，他原来是那个藤源集团的少爷。怪不得……”

　　“他呢？知道你在东京吗？”七夜扬听到没有惊讶，断了嘉和的话，只是淡淡的神色。一反往常，俊秀的五官没有多少笑容。

　　“嗯，不过……”嘉和话锋一转，撩开遮住视线的发丝，平静地说道，“他和迹部集团的大小姐订婚了，就在前几日。”丝毫不伪装眼底的黯然。

　　七夜扬之前曾在酒吧里看见藤源珩，知道他碍于家族的压力，只能偶尔会来“七夜”弹唱。两人见面不过打个招呼，他也没有向他透露嘉和的情况，也不见藤源珩问起，自然也就瞒着嘉和。七夜扬本身对少爷身份的藤源珩没有太多好感，再加上当时他让嘉和如此伤心绝望，爱护妹妹的心理让他对这个男人心生厌恶之情。

　　七夜扬双手插口袋，别有潇洒的味道。他侧头：“迹部集团的大小姐？”

　　嘉和想起那个像是长大在城堡里的公主脸上不可一世的骄傲神情竟与某人如此相似，不由浅笑：“是啊，她叫迹部景薇，长得很漂亮。而且我也去参加了他们的订婚典礼。”

　　刚说完，七夜扬严厉地出口：“嘉和！”脸上浮现淡淡的恼怒，黑眸如夜，面容更加英挺。
　　嘉和乍听哥哥的口气，不由一惊。以往无论自己犯了什么错，哥哥也不会这么凶。听到自己去了嘉宸的订婚典礼，竟……

　　七夜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恢复平和的神色，意味深长：“都过去了。如今他和谁在一起都与你无关了。你只要照顾好你自己。”他不想藤源珩和嘉和再有什么交集。

　　“嗯。”嘉和别过头，淡淡地看向别处，不想让自己的心思被哥哥看出。

　　厨房间一片沉默，直到后来水木月洗完澡出来见两人杵在原地不动，张罗着要吃饭他们才慢吞吞地端出饭菜。兄妹俩虽然各怀心事，餐桌上还是一如平常家庭里的温馨和睦。

　　可是事情的发展渐渐远离了原来的轨道。

　　偌大的办公室里，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前，一脸严肃地阅读着手中的文件。容长的脸，粗犷的五官，精明的表情。炯炯的眼睛如鹰般锐利有光，带着商人应有的味道。鼻梁微挺，下巴微尖。他就是日本三大集团之一本田集团总裁本田信一。

　　他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淡淡地问道一直伫在一旁的灰衣男人：“这些消息可靠吗？”

　　灰色西装的男人稍稍思索了一下，慎重地答道：“那家侦探所绝对可靠。”

　　绝对可靠，那么……本田信一尽量让自己坐直身子，目光竭力平静地看向远处。

　　他所坐的地方的对面恰好是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外面林立的高楼大厦。那些大楼错落有致，偏灰色的主调颜色让人感到一种透不过气的商业气息，随之挣扎在复杂变幻的商海中起起落落。

　　勾心斗角抑或是运筹帷幄，作为商人的他历经风雨在商战中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且占有一席之地，同时具备了精明的手段和决策的能力。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到哪里去了？他以前的梦想呢？

　　曾经有那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子一直陪伴着度过他一生之中最艰苦的日子，无怨无悔。两人的生活虽然有点苦，却也是苦中带甜。柔情蜜意中，他也时刻没有忘记自己多年的目标。可是在他做起大生意之后，却和她分隔两地，时间流过多年。然而，他的所有心思只有她能懂。虽然两人现在分开多年，他依然坚信：只有她懂。

　　多年寻寻觅觅，一直未果。如今自己终于找到了有关她的线索，心情又怎么容易平静？

　　可是迎接他的，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迹部从公司出来，闲来无聊，便开车来到一个画展。

　　这个画展是近来由迹部集团赞助出资承办的，而且主题是关于中国画。一次，迹部从忍足那里知道了嘉和是中国江南地区的人。想起这件事情，鬼使神差的，迹部便驾车到了那里。

　　也许是想接近那个水墨般的江南，也许是想了解那个水墨般的女子，迹部一个人步履稳健地踏进了那家举办画展的画廊。

　　画展的经理眼尖地发现了赞助方的总裁，殷勤地迎上去，左右介绍着。迹部本是嫌那人太过聒噪，想让他退下，自己静静的。可是听见那人话里新鲜的东西，就耐着性子随他在一边碎烦。
　　这些中国画大都是风景画，而且描绘江南景致的居多。或有杏花簇簇，烂漫别枝；或有小桥流水，一片迷醉；或有烟笼长堤，瞧见诗意。画里处处有人家。清天浮云，晨鸟飞时。晚霞满天，乌蓬自横。碧湖之上，几点浮萍。花树迎春，正是好景。

　　异于西方画，无论是水彩还是水墨，这些作品都透着自然而又率真的风格，以素淡为主调，施以点缀，多少清丽多姿。

　　对于经理的介绍，迹部倒是了解了更多。

　　“……这些画都会让人体味到江南古镇的恬雅与幽静，而且达到了烟雨迷濛、滋厚润泽的艺术效果。您瞧，无论是河畔的老屋还是雨中的莲花，都充盈着迷人的韵致和意境。像这幅，看……中国画家在表达对江南的迷恋的同时，也力求在传神达意中追求艺术境界与品味的升华……”那个经理文绉绉地说了一大通。

　　“莲花”？迹部快速将目光移向经理所指的那幅画。虽然没有掌握欣赏中国画的要领，但是迹部看得出，作者在画里包括线条、色块等都处理得很好。池水丰盈，波光泛丽，留有青青横铺池面。高洁的莲花，未有浓墨重彩，不倚高枝，亭亭玉立，很像一个人。

　　迹部久久凝视着清风芙蓉图。真的，果然，很像她。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气质上都是如此的完美和统一。含蓄端庄，温婉典雅，静静绽放。那抹清丽的颜色在他的视线里慢慢融入一个影子，直到她向他走来，不带一点污尘。她的周身似乎弥漫着朦胧似纱的薄雾，穿着一身传统的中国旗袍。旗袍上绣有大朵大朵秀气的芙蓉，似胭脂点点，显于大千世界，玲珑自若。

　　应该是莲花为她而开，才有柔美之姿，才有出尘之气。

　　真是像极了。有一瞬间，他竟从画框里看见嘉和的淡淡笑容，一贯的温和和清新，就如这画中的莲花带给人的感觉。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经理看到迹部出神的样子，心里猜到三四分，忙出声：“呵呵，若是喜欢这幅画，我们倒是可以送给您作为答谢。”

　　迹部原本觉得不妥，但是心中的想念只让他点点头，沉沉地说了句：“谢谢。”就这次放纵自己，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想要的，就让它属于自己。

　　回到迹部宅里，迹部便命管家立刻把这幅画挂在他的书房里，而且末了还吩咐一句“小心点”。

　　私下里有一个女仆还对管家津津乐道：“还从没见过少爷如此。”连看着迹部长大的管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后来还常常发现少爷在没事的时候就对着那幅画久久不出声，要么就是噙着淡笑，要么就是微微蹙眉，倒像有点恋爱的样子——时而开心，时而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