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孽》51103

5、第四章

　　清晨，李师爷按着因宿醉而痛得快要裂开的头进了二堂，此时王县令一家正在用着早饭，听说李师爷回来了，王县令又扒拉了几口饭后便起身来寻李师爷。
　　李师爷晕头转向地与王县令见了礼，坐下后急忙灌了些热茶，打起精神听着王县令将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
　　听完后，李师爷有些不赞成的皱起了眉头道：“东家，这事是不是太急功近利了？”
　　“怎么？”没想到一开口就听到了反对意见，王县令心里有些不悦。
　　李师爷道：“兵法上讲，打仗要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所有的事情都是强求不得的。若是这刘小姐吉人天相，案子有了转机，模棱两可之时，那时您做个顺水人情，刘员外自然是心甘情愿地将银子双手奉上，那贺家也挑不出您什么差出来，这便是皆大欢喜。可是现在人证、物证都指向了刘家的小姐，近日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江洋大盗在柏木城附近活动，事情尚且不清不楚，现在您若是贸贸然收了银子，拿人手短，便只得帮着刘员外办事，那刘员外岂是好相与的？到时候那刘员外若来询问案件，您是说还是不说？事情若只是不成还好说，大不了把双眼一闭便当与自己全无关系，要是弄得不好，惊动了上面，恐怕还要影响您的仕途啊！”
　　李师爷这一番长篇大论说下来，说得王县令哑口无言，想反驳一时却又找不到说辞，只得问道：“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李师爷靠在椅背上，抿了抿嘴道：“东家，明日这酒席还是要去的，只是要让刘员外明白，您是朝廷命官，堂堂的一县之主，处理案件，为的是使冤情昭雪，严惩凶手，去赴席，也是为了了解刘家和刘小姐的情况，您这一番盘问下来，那刘员外必定心惊胆战，对您必然是十分敬畏，到时候为了女儿，还不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县令听得连连点头，又问起了尸体的状况，李师爷摇了摇头道：“尸身上本来有些痕迹，却是那贺老三运气不好，城外的小树林本就地势低洼，那阵子连日大雨，地上的积水都快成了小池塘了，那贺老三的尸身就这样在水里足足泡了两天才被找到，纵使有些外伤，也看不出来了。不过，那些刀伤倒是还可分辨。”说着，李师爷支起身子道：“那贺老三委实死得太惨了一点，整整十七刀，刀刀穿透胸膛，整个人都好像被戳烂了，有好几刀扎在肚子上，经水一泡，那些肠子差点从肚子里给泡出来。也不知这贺老三到底有什么仇家，下得去这么狠的手。若真的是刘小姐，那这刘小姐一个女儿家也太心狠了。”
　　王县令笑得眯了眼：“一个女儿家，能有什么事让她心狠至此？”
　　李师爷听了这话，也笑了出来：“夜半三更，不好好呆在家里，私自跑出城去，确实也只有这一种说法说得通，只是这刘文绣也可算是个千金小姐了，怎么会认识一个木匠的儿子？”
　　王县令脸上的笑容越发地深了，他低下头用手拨弄着盖碗上精致的花纹道：“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那曲子里是怎么唱得着？良辰美景奈何天啊。”
　　“这孤男寡女的，那贺老三做不了柳下惠，便想去作那柳梦梅，最后这副惨象，恐怕是做了李益吧？”王县令越说越起劲，想着那刘小姐与贺老三的爱恨情仇，不由得眉飞色舞起来。
　　李师爷见王县令越说越不像样，只得开口道：“东家可不能这样说，且不说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制服贺老三这么一个壮男子，单是那一十七刀，便不像是刘文绣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能做到的，这事恐怕还另有隐情啊。”李师爷顿了顿，而后道：“这事说不定到了最后还真可能有些转机，您可以拿住钱袋不见和刘文绣一个女孩子年幼体弱的疑点，把案件拖得长一些，也可以借此敷衍刘员外，查到最后，还指不定能查出什么来呢，只是这银子您现在还万万不能收，还要等案子有了个雏形，咱们再从长计议。”
　　王县令听得李师爷句句在理，便不由得不按着李师爷说的去想，脑子里梳理着这离奇的案子，禁不住又想起了李高的事，连带着想起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黄莺和蛮不讲理的夫人，忍不住又开口问道：“你说，这李高的之事，有几分真假？”
　　李师爷想了想道：“若说冥冥中自有鬼神，那是没有人能否认的，只是若说青天白日里，这鬼魂便呆在你我身边，却又未免太过荒唐，那些愚夫愚妇的胡言乱语，也不过是口耳相传的故事，几百年过去了，谁知道杜撰了多少，并不可尽信，何况那洛明德咒杀李高之事，并未见诸史书，只是些野史流言偶有只言片语，当时到底是何情状，如今也无从考证了。说到底，鬼神之事虽不可否认，却也颇有些渺茫，您不必为了李高犹豫不决，杀了贺老三的即便不是刘小姐，那能杀了贺老三的人也多得是。”
　　王县令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为了贺老三的事……实不相瞒，最近我的一个婢女，就是那小黄莺，不知怎的就掉进了花园的那口枯井里，捞上来后便昏迷不醒，那口井已经废弃，又是在角落里，所以虽然是在花园中，除了花匠外，却鲜少有人靠近，这小黄莺却半夜里发神经跑到了园子里，还掉了下去，若是摔死了，还少些流言，却是万幸，只是昏迷，家里那些下人们便私底下叽叽咕咕地说是李高的鬼魂跑出来害人。我初时也是不信，只是那些胡言乱语听得多了，心里也是发毛，最近又出了这么个案子，有时候躺在屋里，都觉得不够踏实。”
　　李师爷道：“这可是有些麻烦了，凡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东家若是做不到完全不信，那便算是信了一半了，只是现如今刘小姐的事已经弄得人心惶惶，东家您再不可请些僧人来做法事了。听说城西有座娘娘庙，求子颇为灵验，不论娘娘是送什么的，想来这神仙总是能治鬼，您不如选个吉日携夫人到娘娘庙求些符来，贴在门上，或者干脆便烧成灰吃下去，对外便说是用来求子的，您吃了这符，想着有神仙的庇佑，半夜里睡觉也就踏实了。”
　　王县令听了这话，心想这要是带夫人去，却是有些麻烦。只是不带夫人去，又说不过去，让人见了自己一个堂堂县太爷巴巴地去求什么送子符，传了出去不止要吃人笑话，也要让人生疑，可是要带夫人去，夫人却还在因为小黄莺的事与自己生气，这要是再说要去娘娘庙求子，夫人非要用她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招。万一再想不开，自己回了娘家，那他费了那么多的银子和心思挣回来的脸面又要丢尽了，难不成他还要去受那群势利鬼的白眼吗？
　　那么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安抚夫人，说服夫人心甘情愿地陪自己去娘娘庙求子呢？王县令在辞别李师爷后，坐在椅子上发起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