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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肆. ...

  •   按理来说闻姜二人才是理亏那方,但周延川林林总总读了十多年书,都说是建国之后不许成精,今朝却骤然遇见这怪力乱神的事情,难免畏畏缩缩,连闻昼递去的水杯都接不稳,颤巍巍间大半的白开水都落到了地毯里。
      但他此时此刻也无暇顾及浪不浪费水资源的问题了。他坐于柔软的沙发上,喝着温热的水,却仍然打着寒战。
      “两位大师,您们说,这是不是我爷爷想报复我们这些不肖儿孙哪……先是我大伯遭遇血光之灾,然后、然后轮到我二伯,接着就是我爹,随后、我表哥、表姐……”
      闻昼瞧着那小可怜样的,于心不忍,抬手将空调打高了一度,随后便只能地耸耸肩,表示他爱莫能助。他到底就二百来年道行,平素无事便半桶水响叮当得过且过,真出事了,还得仰仗着那几位妖魔鬼怪舍友。

      而向来不插手生意往来的闲人姜介丘,此趟倒是异常活跃。但见坐于另一张沙发,倚着椅背,原是放松地半仰着头,半长的头发随意的铺在沙发套上,但待他听完周延川的话,却颇感稀奇地转过头,上下打量他一遍,“伤害全家?你怎会如此想?”
      “若是那物什存心伤人,方才割的便不该是周大的脸——而该是他的颈子。”
      “以灵伤人风险极大,时刻有消弭之危,若是它决心凭此复仇,那便该直接割喉,一击制敌。”
      “且彼时你等传书聘我等护法时,只要求保障尸首无虞,现今我等完成任务,已是两不相欠,你此番前来又是意欲何为?”
      姜介丘并不太喜欢长时间和陌生人共处一室,但人世行走两百来载,好歹通了些人性,可惜,也不过半桶水的分量。
      于是,这姜姓的半桶水只晓得晃荡着对小周生硬地科普一番,也不思索如何安抚,便无情地要下逐客令。
      “唉,我、我也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但是我刚才去我大伯下单的那什么论坛查了查,发现一干神棍中,你们风评还算好的了……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还请二位仙师大人不计小人过,再帮我们家一次吧!”
      这声“神棍”的攻击范围可又够广的。
      闻昼骤然地被戳穿,尴尬极了,又不方便外露心思,只好不着痕迹的揉了揉隐痛的膝盖。
      随即,他清咳一声,一面构建着心理准备,一面沉着声音解释:“周先生,对不住啊,此事鄙人也是心有余而力——”
      “好好说话!”
      伴着这声低斥,闻昼当即缩了脖子,迅速回顾一通方才的言语是否有不得体一处,同是偷着眼睛瞧姜介丘,只见他将无事不离手的文玩核桃都扣在了桌面上,用力之大,核桃表面都出现了裂缝。联想到另一位刷卡不眨眼的柳姓女士,闻昼颇感心累。
      他怎么就脑子有坑地招揽了一屋子的败家玩意……
      金钱的蛊惑力是难以抵抗的,眼看着钞票滚滚流逝的伤感终于压过了心底的畏惧。于是闻昼当即拍案而起。
      “师父,您生气了要砸就砸我,别和东西过不去啊!那可都是钱呐!”
      姜介丘难得被徒弟怼一回,立时不知所措,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应了声“哦”后,便讪讪地收了声势。

      实际上姜介丘大多数时候都还算温和,以至于在胡申提出由他担任工作室的吉祥物时,得到了其余三位同事的全票通过。
      至于游说姜介丘同意的重任,自然被委派到了闻昼肩上。
      而待他磕磕绊绊地转达完那群二世祖的懿旨时,抬头第一眼瞧见的便是拧着眉头的师父。
      完了,他心想,现在交代棺材要滑盖还是翻盖的还来得及吗?
      “吉祥物,那是什么?”
      放轻松点,他做了个深呼吸,一边默念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边考虑着他要怎么说才能让自己留个全尸。而正在闻昼头脑风暴之际,胡申又不知从何处突然窜了出来,哥俩好地揽过闻昼肩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做派,“嗨,吉祥物啊,工作就是逗别人开心。我说,老姜你就答应了吧,你看看小闻多希望你答应啊,你舍得让你小徒弟失望吗,啊?”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闻昼在绝望的泥潭越陷越深,现在更是眼瞅着就快全没进去了,偏这时突然有人伸出手将其拽了出来。
      “你们希望了话,就这样吧。”
      姜介丘说着,又回归了平时云淡风清的模样。
      他虽是块顽石,但也能品出胡申话中的几分戏谑,然而他到底是个霁月光风的人物,早便看淡了这些诨名,既然闻昼欢喜,那他答应也无妨。
      可怜闻昼稀里糊涂便被那只老狐狸作了筏子使,偏本人还无知无觉的,转身就去逗凤落平摊被人欺的冯炽。
      见此,胡申意味深长地笑了。
      而姜介丘也只当这位疯疯颠颠的主又犯了什么毛病,竟丝毫不觉得奇怪,只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便径自去补上牌桌的缺。

      “……那些这样,您先回去,我考虑考虑,回头再找您商量。”
      姜介丘神游太虚归来,那周延川也终于说尽了话,答应了先行离开,此事容后再议。
      而那大门一关,闻昼便现了原型。捡回理智的他连忙要为方才的大不敬行径谢罪,然他尚未开口,便先接收到了姜介丘讶异的目光。
      “孩子大了。”
      那人气十足的视线稍纵即逝,姜介丘幽幽地叹了口气,心头有些五味杂陈。
      昔日那个瘦小的江流儿已然窜至与他齐高,行走江湖许久底气也足了,甚至胆敢与他呛声。
      或许他该换一种角度看待闻昼了,他又一次如此想到。
      姜介丘心下长嗟,面上的波动却尽数抹平了,但见他正了辞色,“周家一事,你欲如何?”
      “全听师父您的吩咐。”满脑子都想着脱罪的闻昼连忙答应,其神情比狗腿子还更狗腿子,简直令人发指。
      “我问的是——你欲如何。”
      姜介丘语气如常,眼神却有如寒芒一般锐利冷淡。
      既然下定决心不再视其作懵懂孩童,那么也该适当地放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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