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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鹿和轩 ...

  •   另一边,谈歌循着那黑影追到了一个死胡同里,她原来还猜是不是那夜屋顶上的那个飞贼,但此时心中已有了计较。

      “出来吧。”

      话音虽落,但胡同里依旧没有动静。

      “我知道是我爹让你们来保护我的,我有事交给你们办,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谈歌说着,语气中多了几分严厉。

      片刻之后,两个劲装打扮的男人从屋脊上跳下来,跪在谈歌脚边。

      “就你们两个?”

      两人侧目相视,俱记起谈九思对他们的嘱咐:若是被发现,不可完全交待,一定要留人继续暗中保护。

      遂道:“是!”

      就知道谈九思没那么好打发,果然在暗地里放了人。她这段时间真是疏忽了,竟然到今天才察觉。

      想监视她?

      门都没有!

      谈歌状似无意地转过身去,摸向腰间香囊,面上还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那我在梁州遇险时,怎么没见你们来救我?”

      两人一听俱垂目低头,“请郡主恕罪,我等刚要去救,郡主您就已经脱险。”

      “这么说,倒怪那帮贼人没用了?”话音未落,两人已被飞出的粉末迷了视线,紧接着颈后一痛,昏了过去。

      谈歌斜睨一眼,将二人的腰带解了下来,把他们绑成了大闸蟹。

      “你这个结不牢靠,一挣就开。”谈歌刚要离开,便听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是一个抱着刀的男子,虽穿着打扮极其普通,但通身的那股利落劲儿,一看便知不是池中之物。

      “你看好啊,得这么绑才扎实。”他说着,将那两人身上的结拆了,自己仔仔细细地扎了一遍才算满意。

      趁他打结的功夫,谈歌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男子忙双手举起,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好心帮你你还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真令我心痛。”

      “你是什么人?”谈歌警惕道。

      “我就是一路过的,平时呢人比较热心,看到别人有困难就忍不住要出手相助……哎哎,你小心一点,别划到我脸了。”

      “你再不老实,我不仅要划你的脸,我还要割你的喉咙。”谈歌提了几分力道,那人的脖子迅速破了一道血痕。

      “好好好,我说实话,我说实话行了吧”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面对着谈歌,“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热心,我就是看你长得好看才帮你的。长得不好看的,我理都不理的!”

      “还贫?”

      谈歌想给他点颜色瞧瞧,刀锋翻转欲抵咽喉。那人却猛地一个后仰,反手握住了她拿匕首的手腕。

      谈歌见势以匕首之刃割他脉门,却被他一把推开。待欲追时,人已翻墙而去。

      “小美人,我叫柏长风,记住了啊!”

      且说宋天敬这边,他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根本没看见孟进之的影子,回了一趟君子门也没找到他二人,便想折回街上找程松雪和徐叔夜去,谁知在路上瞧见个装潢雅致的茶馆,双脚不听使唤便走进去了。

      那茶馆的布局十分特别,不似旁的茶馆在大堂内摆满了桌椅,而是在东西两面的窗子边铺了地席,设上一方茶几,再垂上帘幕,既安静又清雅。

      宋天敬随便捡了一个空处坐下,一名侍女款款走来,奉上茶目。他接过茶目,掸眼一扫,注意力落在了茶目上的“庐山云雾”四个字。

      那庐山云雾生长在高山之上,鲜少有人种植,没想到能在这儿看见。宋天敬觉得新鲜,便点了那庐山云雾。

      趁着等茶的功夫,自己摆了个舒适的姿势,侧卧在那地榻之上。

      窗外是一方长了青苔的围墙,墙上有一扇镂空小窗,上面雕着梅兰竹菊四君子。透过那小窗,正能看见远处的景致。自打离了家来,这一路奔波,他可许久没有如此惬意了。

      那侍女很快便端了茶具过来,为宋天敬煮茶。庐山云雾长于山崖之上,不似旁的种植在茶园里的茶那般浮薄香浅,而是如一颗老树般厚重绵长。

      宋天敬接过瓷杯,只见杯中茶色翠绿,芽肥叶嫩,香如幽兰,呷上一口,茶汤浓醇鲜美,喉舌回甘。

      “早就听说庐山云雾风味独特,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好茶,好茶啊!”宋天敬赞不绝口。

      那侍女见状笑道:“公子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鹿和轩吧?这庐山云雾可是本店的招牌,旁的地方喝不到呢。”

      “此店名叫鹿和轩?”宋天敬进来的时候没仔细看门口的牌匾,此下斟酌着,觉得“鹿和”二字妙得很。

      人们常说“逐鹿”,这里却用“鹿和”,想来起这名字的人不但风雅,还存着一颗大爱之心啊!

      “正是呢!这店名我们东家亲自起的。”那侍女自豪道。

      宋天敬品一口茶,道:“若是有机会,倒真想见见你们东家。”

      “我们东家鲜少露面,店里的一应事物皆由伽蓝夫人打理,我在这茶馆数年也未曾见过东家一次,怕是要让公子失望了。”那侍女颔首道。

      “无妨,我不过随口一说而已。”宋天敬不在意地摆摆手,“你且去忙你的吧。”

      那侍女应声准备退下,走了几步复又折返,“我看公子文质彬彬,想必也是腹有诗书之人,不如试试堂中的题目,权当讨个彩头也好。”

      “哦?你们这里还兴这个?”

      茶楼不像酒肆,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来这里的要么是读书人,要么是附庸风雅之人。所以茶楼的老板为了迎合客人,时常会出些诗题,定个彩头,引得那帮文人舞文弄墨,也算是变相招揽生意吧。

      “这算是小店的传统了,每日辰时由伽蓝夫人出题,酉时前择其中最优秀者,得个彩头。今日的主题便是‘静’,不限题,不限韵,作诗作词均可,只要跟这‘静’字相关就行。”

      “静?”宋天敬思忖着,“这‘静’字宽泛,既不限题又不限韵,应当容易的很啊,怎么今日竟无人得了那彩头吗?”

      “是有不少人作了,可伽蓝夫人看过都觉平平,无甚出彩之作,所以到到现在那一盒庐山云雾还摆在哪儿呢。我方才见公子十分喜爱那云雾,这才多了句嘴。”

      原来今天的彩头是庐山云雾啊!宋天敬是喜欢那茶,可还没喜欢到要为它动脑子的地步,他是出来消遣的,可不是出来给自己找罪受的,听罢也就不说话,兀自摆弄起茶具来。

      能用钱解决的事,他拒绝使用脑子。

      等等……

      钱?

      宋天敬的笑容渐渐凝固,摸摸自己的腰间,空空一片。

      宋天敬有些尴尬的又将那侍女招了回来,支支吾吾道:“呃……这个,我出来的匆忙,身上未曾带银两,不知你这里……”

      那侍女不用想也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一下冷了态度道:“我们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看他穿得体体面面的,没想到跟那帮前来沽名钓誉的酸书生一个德行,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活了二十年从未因钱发过愁的宋家小公子才出来半年,就深深的感受到了无钱寸步难行的苦楚。

      奈何他现在暂居君子门,若是遣人去君子门要钱抵账,传出去他颜面何存?

      宋天敬思虑一番,道:“要不这样,你们店中今日的彩头不是那庐山云雾么?若我能得了那彩头,就将我这账抵了如何?”

      那侍女轻笑道:“你这话同我说没用,此事还得伽蓝夫人点头才行。不过你倒是可以试试,若是做不出来,可就得按我们店里的规矩来。”

      “你们店里……什么规矩?”宋天敬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侍女指了指茶几上的茶,“你方才喝得可是上好的庐山云雾,共计五两银。你没钱付账自然就得留在我们店里干活抵债。按照杂活每月两钱来算,你得给我们干两年活。”

      两……两年?

      他就喝了一口茶要当苦力两年?

      宋天敬忙轻轻嗓子道:“拿纸笔来。”

      那侍女看他惊慌的样子,补刀道:“若你作不出,纸笔的钱也要算在里面。”

      宋天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子跟方才软言细语的那个是同一人,这一前一后两张脸未免也变得太快了吧?

      宋天敬不是不会作诗,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又马上就要到酉时了,他心里着急,根本没办法集中思考,更别说想出一两个佳句了。

      “静”字易在宽泛,难也难在宽泛。作此题的人许多,想要作的新颖,却不容易。

      宋天敬捏着毛笔,忍不住想要抖腿。

      有了!

      他忽然想起读书时为了应付夫子,曾经翻过他大哥的作业,里面正好有一首词与这题目相称。顿时喜从心来,笔下如有神。

      他将纸上的墨迹吹干,不卑不亢地交到那侍女手中。那侍女接过来,先自己看了一遍,又拿去给旁的侍女看,几人交头接耳一番,将那首词呈上楼去。

      宋天敬见此情景,成竹在胸。他大哥的文采,说是状元之才也当得。要不是他大哥体弱,常年缠绵于病榻,他们宋家也不愿入仕,哪儿还轮得到那帮举子?

      不过多时,那侍女便来请他上楼,这一次又像一开始那样客客气气了。

      宋天敬心中得意,脚下生风,随那侍女上了楼。

      “雾隐蟾宫清,夏夜曲终虫尽鸣。寂寞宁仃处,万叶萧萧彻夜听。秋风潜度几曾停?”

      宋天敬刚走上去,便听一个女子在念他递上去的词句。绕过屏风一看,却见除了那女子之外,席上竟还坐着一个熟人。

      “是你?”

      燕七娘见到来人也很惊讶,不自觉站起了身。

      “燕姐姐认得此人?”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湖蓝色流仙裙的女子,她看起来年岁不大,二十二三的样子,却已挽起了妇人髻。那妇人清瘦非常,眉间点着一朵花钿,身材五官都生得小小的,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的模样。

      这屋里只有她跟燕七娘两人,想来应是伽蓝夫人了。

      “应该……算是认识了吧?”燕七娘说这话时,眼睛看向宋天敬。

      上官雷死后,他越发觉得是燕七娘骗他。如若不然,当着上官雷的面,她为何不反驳?一想到被她蒙骗,误会了上官雷,他就心里不舒服,这会儿见了燕七娘,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

      “夫人觉得我这词如何?可能抵了茶钱?”宋天敬不理会燕七娘,只问那伽蓝夫人。

      伽蓝夫人与燕七娘相识多年,看他对眼前这位公子态度不一般,心里也明白了几分,顺势道:“实不相瞒,今日这题是燕姐姐出的。这词的好与不好,我说了不作数,还得交给燕姐姐评判才是。”

      燕七娘也猜出他为何这个态度,像哄孩子般朝宋天敬道:“就因为我杀了上官雷,所以你生气了?”

      她一人杀了上官家两个儿子,到现在还半点愧疚也无,像个没事人似的,可见其心歹毒!

      “你信上官雷,不信我?”燕七娘有些失望,“上官雷当时年纪小,并不知道他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很多事情他也看不清楚,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一直没杀他的原因。至于他说我身上没有伤痕,宋公子,你应该知道,若是有意,哪还会留下什么伤痕?”

      燕七娘说得真诚,不像是在撒谎。宋天敬又有些动摇,但他赶忙制止住了自己,她上次就是这么骗他的。

      燕七娘看他表情微动,乘胜追击道:“我还是那句话,上官毅他该死。至于上官雷,你怀疑我,怨我,不就是因为他死了吗?那你不妨反过来想想,若是上官雷杀了我呢?你还会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吗?我们两个人,终究会死一个,无论谁死了,你都会怀疑不是吗?”

      确实,在双方各执一词又无从查证情况下,人会本能的去同情弱者。燕七娘这一番话点开了宋天敬自己都没想通的东西。

      宋天敬不想再提此事,只道:“燕姑娘,我的词可能抵茶钱?”

      这算是态度缓和了,燕七娘绽开笑颜,看了一眼那词道:“我的题目是‘静’,你这词字里行间都在写声音。乍看不切题,细细品来却极妙。谁说静就该是寂静无声?有了声音反而衬得夜更静。所以,在我看来,这个彩头非你莫属了。”

      “多谢燕姑娘,伽蓝夫人。”宋天敬说完就准备告辞。

      “等一下!”燕七娘拦住他,将那一小盒庐山云雾递给她,“宋公子忘了你的彩头。”

      宋天敬并不接,只道:“这彩头本就是用来抵茶钱的,宋某不敢拿。”言毕转身离开了鹿和轩。

      燕七娘趁着他还未走远,趴在窗沿朝楼下的背影道:“燕回香,我的名字,你可要记住了!”

      宋天敬回头望向楼上,不知道她唱的哪一出。

      “姐姐这朵红牡丹,终于肯开花了。”伽蓝夫人掩面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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