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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唐门痴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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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出了君子门径直去了城中一家成衣铺子,他们在蜀地只待几天,来不及找裁缝量身定做,只能去买现成的。
蜀地素来繁华,就连随便一间铺子里的东西都不知比别的地方好了多少。不仅料子精美,就连款式也是多种多样的。
谈歌随手摸了摸一件藕荷色的织品,那织品经纬绵密细致,案纹的旋转重叠,拼合团叠也是精巧非常,料子易定型却不厚重,轻盈却不易皱,当真是件好东西。
那掌柜见状忙道:“姑娘果真好眼光!一眼便挑中了本店的镇店之宝。这可是上好的蜀锦,十几个绣娘们花了半年的时间才做出来的呢!这世间仅此一件啊!”
其余几人闻声走过来,宋天敬将那织品拎起一角,放在手里捏了捏,赞道:“还真是不错。”又将整个都拎起来,发现是件女装,朝那掌柜道:“有没有这等做工的男装?”
那掌柜抱歉地笑笑道:“想来公子也是个识货的,小老儿也就不与公子说那些假话。本店确还有其他蜀锦,只是都比不上这件。实不相瞒,这套衣裙原是本地刺史之女应招入宫时特地在小店定制的,只是当时的裁缝一时贪杯记错了尺寸,做好了才发现大了一截,这才被小老儿挂在店里。”
“这么好的东西没人穿它倒可惜了。”宋天敬顺手将那织品放了回去。
“不可惜不可惜!这衣裙既然机缘巧合留在了我这店中,又被这位姑娘一眼相中,想来也是有缘。我看这位姑娘的身量倒正适合,不如试试看?”
为了把东西卖出去,连有缘这种瞎话都说出来了,谈歌觉得好笑。
“咦?这是哪里的服饰?好奇怪啊!”宋天敬又取了另一件窄袖的外套比划了起来。
那掌柜上前解释道:“这是西域诸国中丘慈国的服饰,几年前几个来蜀地做生意的丘慈人在小店订做却忘了来取,小老儿找不到人,只能摆在店里了。”
“丘慈?”宋天敬一听来了劲,“谈歌你不就是丘慈人吗?”
谈歌上前接过那衣服,确实是熟悉的样式。
“在天水城的时候,城中虽然有许多胡人,却独独没见过丘慈的打扮。谈姑娘又从未穿过你们的民族服饰,我还一直很好奇来着,这下好了,在这里碰上,正好让我来试一试。”宋天敬喜滋滋地抱着衣服去换。
趁着他去换衣服的空儿,程松雪给自己挑了几件亮色的裙子。一件丁香色,一件海棠红,都很适合夏天。
孟进之对挑衣服不大在行,就随便选了几件深色的衣裳,想着耐脏就好。
他自己的衣服他没怎么上心,倒是帮谈歌挑了好几套,因为他怎么看都觉谈歌身上这件徐叔夜的褙子十分扎眼。
徐叔夜倒是一如既往的钟情于青色,不是天青就是水青,要么就是竹青。
程松雪凑过去道:“第一次见你你就穿着青色,这么久了也不腻烦的吗?”
“习惯了。”
“习惯也是可以改的嘛!”程松雪眼眸微转,“人生总要尝试些新东西才有趣啊!我看这件炎色的袍子也很好看,不如你试试,就当换换口味?”
徐叔夜伸出两指推开了程松雪送上来的衣服,淡淡道:“不必了。”
“不行!太紧了,这衣服我穿不上啊!”宋天敬苦着脸走出来,还有半截袖子没套上,露出了里面的中衣,吓得原本在店里挑选的几个年轻妇人纷纷捂着眼睛跑出去了。
孟进之直摇头道:“子瞻,你这样衣衫不整的出来,都把人家给吓跑了。”
宋天敬还真不愧是个活宝。
谈歌忍俊不禁,正笑着,余光一瞥,店中窗纸上有影子一闪而过。她立刻放下手中的布料,追了出去。
孟进之见她冲出去,不知发生了何事,急急忙忙地跟上。
宋天敬原也想跟,奈何身上还穿着不合身的衣裳,只得三两下撕了,抓了外套就跑。
可怜那老板才一个转身的功夫,三个人就已经跑没影了,就剩地下几块破布。
见程松雪和徐叔夜也要出去,忙一把拦住他俩,痛心疾首的样子,“你们还没给钱呢!”
程松雪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扔到那掌柜的怀里,待到出了店,早不知那三人去了哪个方向。
徐叔夜和程松雪两人并排在街上走着,却发现许多人都急急忙忙地朝前方赶。
程松雪留了心,放慢了脚步,听路上的行人议论道:“唐家这个小祖宗这回又惹的谁呀?”
“我听说是通判家的那个浪荡子。”那行人说着,脸上露出些愤懑不平来,“前日张家小姐不是抛绣球择婿嘛,那浪荡子自己没抢到绣球,就将接绣球的人给打了,要将张家小姐抢了去。恰好那日唐家那位路过,就把那浪荡子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谁知那浪荡子心怀怨恨,就带了一帮人将张家人修理了一顿,张家人无奈只得去求那小祖宗。唐家那小祖宗岂是眼睛里揉得下沙子的?听说这会儿正把那浪荡子绑了,说要从登仙楼上丢下去,丢到江里喂鱼呢!”
那行人擦身而过,程松雪故事正好听完。
唐家那位小祖宗她是知道的,她是唐家儿子辈孙子辈两辈里唯一的女孩儿,从小就被各种长辈宠着,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尤其是唐门门主唐莽,更是宠爱这个孙女,连大房长孙见了都要羡慕。
此女名唤唐宝音,是她江湖美人榜收录的第一个美女,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就已长得如花一般,也难怪教人怜惜。
登仙楼虽然跟君子门隔了几条街,却是处在一个方向,他二人不知不觉就已到了楼边。
那登仙楼高大得很,挨个数上去差不多有五层,依江而建,一边是滚滚江水,一边是繁华闹市。
此时的登仙楼前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那唐宝音站在顶楼的栏杆处,手中牵着一根绳子,绳子的末端绑着一个跪地求饶的人,想来便是通判家那个浪荡子了。
“你不是还放言说要把我吊起来打吗?怎么现在怂了,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唐宝音勒紧那浪荡子脖子上的绳子,抬脚踩在他肩膀上。
那浪荡子是个贪生怕死的,慌忙哭着道:“我哪儿敢跟您作对呢?唐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次吧!我保证,以后肯定不会找张家人麻烦!”
唐宝音隽眉一皱,威胁道:“你还想找张家人麻烦?”
“不不不,不是的。”那浪荡子吓得闭了眼,“我以后见着张家人都绕着走!”
“以后?”唐宝音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你可没有以后咯!我今天就要把你丢到江里喂鱼!省得你再出来害人!”说着就拖着绳子把他往栏杆外扯,吓得底下人连连惊呼。
“住手!”
那浪荡子的惨叫声中,一个大汉喝道,走到唐宝音身边制止了她,“我看你还是个娃娃,不与你动手,你速速放了他,此事就这么罢了。”
唐宝音轻蔑道:“你不让我惩恶扬善,莫不是与这厮一伙的?”
冯三刀当然也知道那浪荡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他承了人家一次情,总不能看着人家儿子去死吧。
“这小子他爹与我有恩,我此番救他,也算是还他爹一个人情了。”
他从西域回来之后就一直想重新找个谋生的法子,却无意间卷入了当地盐帮的争斗,多亏那通判看他有些本事,出手帮他把事儿平了,要不然他估计现在还在衙门的大牢里蹲着呢。
“你的人情,与我何干?”唐宝音并不买他的帐,继续把那浪荡子往栏杆处扯,眼看着半截身子都倒在外面了。
冯三刀见情况不好,伸手去袭那女娃娃的肩膀,没想到那女娃娃身手不错,闪身避开了。唐宝音手中绳子一松,那浪荡子赶忙扑回栏杆内。
“你偷袭我?”唐宝音怒道,出手去攻冯三刀。
冯三刀一个粗人,下手没个轻重,一掌将唐宝音打到了栏杆上。那浪荡子心怀怨恨,顺势一撞,唐宝音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翻了出去,惊得楼下围观的人一阵惊叫。
唐宝音的身子极速下坠,底下是四散开来的人群,旁边就是滚滚而流的江水,无论落到哪边,都是凶多吉少。
唐宝音第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恐惧和绝望,但就在下一秒,一个强劲的力道从腰间传来,下坠的速度也慢了许多。有人侧身抱住了她,在二楼的栏杆上借了力,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那是一张极俊美的侧脸,唐宝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只晓得,她这十几年来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及这个侧脸好看。
“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唐宝音痴痴地说。
徐叔夜旋即手一松,将她丢到了地上,转身朝人群中还在发懵的一个小童走去。
唐宝音被突然一摔,身子是反应过来了,脑子却没反应过来,仍是痴痴地看着救他之人。
“你怎么会在这儿?”徐叔夜朝那小童道。
那小童一愣,似是也很惊讶,而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是我家主子让我来找公子的。”
“祁芳?”
祁芳?听起来倒像个女人的名字,程松雪不自觉留了神。
“主子说让我把这件东西交给公子。”那小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
那丝帕看起来有些旧,上面所绣的东西倒很清楚。
那是一棵并蒂而长的松树,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连理枝。
“还有这个,是主子给公子的信。”小童又取了信,一并交给徐叔夜。
徐叔夜看了信,又将东西都叠好,道:“祁芳怎么知道我在蜀地?”
“我家主子只知公子往北方去了,便让我沿路找找,没曾想我刚到蜀地就碰上了,想来也是缘分吧。”那小童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我知道了,祁芳还说什么了吗?”徐叔夜将信件并帕子收到袖子里。
“我家主子还说,今年春茶照例给公子留着,不过公子若不能在中秋之前赶回来,那就不一定了。”
徐叔夜听罢弯了弯唇,果然是祁芳的做派。
“行了,你回去吧,就说我知道了。”
他……笑了?
程松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这一路上从未见他笑过,还有那方绣着连理枝的帕子……
“走吧。”徐叔夜又切回了惯常的平淡表情,朝程松雪道。
唐宝音一见恩人要走,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凑到徐叔夜身边,“大哥哥你这就走啦?你救了我我还没谢你呢。”
“不必。”
“你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唐宝音想跟,却被闻讯而来的唐家下人围住问长问短,眼见着恩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她个子矮在人群中看不见,只能跳起来朝徐叔夜离开的方向喊。
“大哥哥你好歹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好去找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