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沼》法爷阿河

10、第 10 章

　　每一天，都会不着痕迹的从生命中消失。
　　宋毅清回到家，一天精神也提不起来，回到家看到一片狼藉的客厅，早已没有了宋玲玲的身影。今天的课一节比一节硬，老师嘴里蹦出的所有音节到宋毅清脑子里都变成了毫无疑义的噪音，他昨晚实在是没有睡好，而且早上在给陈恒逸还作业时看到的那个聊天记录，实在是让他不爽了很久。
　　“哎。”宋毅清叹了口气，坐进了沙发里，书包还没取下来，这样坐着背后实在是硌得慌，但是他却莫名觉得很有安全感，慢慢闭上眼，深呼气了几下，准备稍作休息就写作业的宋毅清很快就睡着了。
　　微信的消息一声接一声，宋毅清以为自己在跟人聊天呢，但大腿上的震感让他逐渐清醒了过来。
　　眼睛刚睁开，背上的酸痛在意识到来之前就让宋毅清操了一声，等他慢慢的卸下书包，掏出手机，看到几条邱媛媛发的消息，余光扫过手机的右上角，看到23:45这个数字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宋毅清反应过来时，当然是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两嘴巴子。
　　故作镇定的走进卧室，准备开夜车写作业。池阳二中虽然比不上一中，但依旧被教育部门看得很紧，晚自习不能有，补课是不能有，但成绩不能烂。从回到家时的六点半，到现在，宋毅清睡了五个小时。
　　他妈的我是猪变得吗？宋毅清向自己提出了一个深刻的问题。
　　等他刚坐下拿出手机准备看邱媛媛的消息时，肚子疯狂的叫了起来。学习的路上总是命运多舛。
　　宋毅清点了个外卖，麻小、啤酒、蛋炒饭，准备酒足饭饱后再思考学习的事情。然后等他把消息点开，看到邱媛媛发来的各个社交网站上的截图，点进去看到的是一个叫CHY的微博界面截图，简介空白，等他看到其他的截图后，不禁有些控制不住表情。
　　后面截图的几条微博，有一张照片是《孽子》的封面的一角，有一条微博分享了一首歌“BRON THIS WAY”。
　　宋毅清没有再往下看了，他心满意足。这就够了。
　　当他回过神来，特别感激的给邱媛媛打了个电话。
　　“喂，咋了，这么晚还打电话。”
　　“没什么事儿，就是你微信给我发的那个，我看到了，你给我发干嘛啊。”宋毅清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样问很做作。
　　“我操，宋毅清你他妈别告诉我你一天折了脖子都往左看是在看云啊。我可不瞎。”
　　“嗯，我是在看云。”
　　“呵，行吧，你看云，想看啥看啥。装吧你就。”
　　“哈哈哈，行了不跟你闹了，谢了啊，真的，谢谢。”
　　“嘁，赶紧的麻溜的滚，不过话说回来，总要先判断曲直，才能喜欢嘛，不然下场太惨了，我看陈恒逸也挺顺眼的，他家那摊子烂事闹的沸沸扬扬，人家还气定神闲的来上课，我觉得不是个傻逼。”
　　“好的，知道了知道了。”
　　“行，跪安吧。”
　　“好，晚安。”

　　宋毅清挂完电话，昏沉的脑袋彻底清醒了起来，一片神清气爽，又知道了自己多年来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心动的人，也有那么一点可能喜欢自己，开心的快要冒泡了。很多年，没有这么强烈的幸福感了。
　　等他吃完外卖，酒足饭饱的动笔写作业时，是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的，这么充满希冀，这么快乐，这么幸运的拥有了一个也许可以实现的目标。

　　陈恒逸写完作业洗漱完，已经快一点了。今天浪费了太多时间，觉得自己跟杨柳吼得那一番话太过幼稚，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矫情了。他边擦头发边往卧室走，脚上突然踩了个什么东西，他弯腰捡了起来，是一个笔记本，翻开在第二页，只写了三行字，其余的都是空白。他把本子合了起来，放在了沙发上。
　　当他闭上眼睛，翻来复去总是不舒服，脑子里总是闪现着那三行字。
　　杨柳的字很漂亮，用钢笔写的龙飞凤舞，也依旧好看。

　　“哦，是不是
　　所有的伤疤下
　　都有深深的根啊？”

　　他想，或许是吧，伤疤好了，忘了疼，但是根还是在的。
　　也许他妈说的对，他不该管，也不用管。他不需要去爱谁。这样艰深的问题，高中生也许想不出答案，那就去他妈的瞎过吧。
　　即使放弃了思考，陈恒逸在躺了二十分钟后依旧没有半点要睡着的意思，他便拿起了手机，打开微博，就有新的消息提醒。多了一个粉丝，他点了进去，是个一条微博的都没有发过的账号，头像是一只野猫，名字也随便的像是僵尸号：syq1233333，这都是什么鬼啊，简介写的：池阳二中小学霸。
　　陈恒逸都已经退出了这个粉丝的界面了，但脑中一闪而过的小学霸和宋毅清的那个笑脸让他嘴角慢慢弯了起来，syq，真是敷衍的名字，虽然陈恒逸自己没有资格这样吐槽。
　　他的微博都是开放的，粉丝也不多，寥寥一百多人，大半都是僵尸粉和乱七八糟公司的代理人，也不知道宋毅清是从哪里找到的。但是他知道，宋毅清肯定看遍了他的微博。至于那些隐晦的自我表达，同道中人，一眼就明白了。
　　现在，宋毅清关注了他，这就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暗示。不过的确，陈恒逸也不止想跟宋毅清做普通同学。
　　他关掉手机，躺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毕竟，今天，总算是有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了。尽管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没睡着之前，姑且都作为一天计算吧。
　　而一墙之隔的杨柳，依旧坐在窗边，大大的开着窗，午夜的风一个劲的往进灌，凉意越来越让人感到刺骨。月亮一动不动的挂在正上空，又大又圆又亮，看起来特别假，像《楚门的世界》一样，杨柳也不知道她和楚门比到底谁可悲。月光洒了杨柳的半张脸，干涸的泪痕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
　　其实到此为止，她都没有觉得自己错了，都没有觉得自己无路可退或可走，只要陈显生还爱她，那条条路都是康庄大道。
　　可女人是多么厉害的物种啊，即使相隔千里，她也能感到陈显生对她的爱，又或是近在咫尺，亦能感受到之前那么浓烈炙热，超脱于物质世界的爱，在一点点的被阳光、空气、噪音、食物、汽车尾气、电流、水给吞噬。而这一切，她都无能为力，因为她也是人，是□□之身，那些爱，一碰就散了。
　　如今她等，等了又等，等了又等。一条短信、一个电话、一个转述都没有。这个人像是突然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剥离了。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成为了不存在，那些代表陈显生的所有阿拉伯数字或字母，都失去了意义。
　　她遇见陈显生之前，跟朋友们说，我这辈子，一定要很多很多钱才行，爱这种东西说没就没了，连消费记录都没有。可是遇到陈显生了只有，她无法再去控制自己对爱的欲望了。那种炙热和汹涌澎湃的渴望，从头到脚洗刷了她整个灵魂，竟然会有这样的一种感情，可以让人瞬间就改头换面，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她是不信的，可是她一信，就信了这么二十年，信出了一个孩子，信出了人人唾骂的小三身份，信得她父母二十年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信得她儿子不得一直转学。
　　值吗，她以前觉得值，现在，她不知道了。
　　杨柳已经三十九岁了，她的人生几乎快过半了，一辈子这么使劲的爱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男人，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以后的人生，还要继续这样吗，她看着风把叶子吹得整整齐齐偏向一个方向，觉得特别悲伤。
　　为什么叶子不能决定自己的方向呢，为什么自己的人生莫名其妙的就无法由自己决定了呢。人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大抵都是要经历一连串的消极思考的，总要弄清楚自己为何成为了今天这个样子，接下来的路又应该如何去走，都是极为重要的。清醒过来知晓自己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日，其实是当初你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可能已经不重要了。
　　幡然醒悟的人往往是最后一个，落在人群的后方，不再有人愿意拉你一把，自己动起来又费劲又孤独。这些苦楚，却是独独需要自己经历的。
　　杨柳看着东边的天，开始变成了茶色，她动了一下夹着烟的食指和中指，叹了口气，嗯灭了烟。
　　她拉上窗帘，第一次躺在了这张床上，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梦里恍惚之间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梳着高马尾，穿的干干净净，那张脸上还没有那么多的故事，眼睛里还没有压抑过的痕迹，她看到梦里的那个杨柳第一次遇到陈显生时，不像她当年那样，一见钟情。只是认认真真的听课，时不时的记一点笔记，那个杨柳的眼里，陈显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文系老师。
　　杨柳心想，如果当年，她要是也能这样，没有动那颗心，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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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哇，得来全不费工夫，小邱是不是很可爱。杨柳阿姨好浪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