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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黑夜 ...

  •   韩恭旭昏迷了两天,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扔在墙角,身上□□,整个人埋在枯草中。
      事实上他的身子并不弱。从他拜白灿为师开始,每天的训练量就是同龄人的好几倍,大大小小的伤痕遍布全身,骨折的时候也不在少数,但第二天总能恢复如初。
      韩恭旭很特殊,特殊到他有强大的恢复能力,也特殊到他不能接触强烈的阳光。
      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位杰出的勇士,但老天却更想让他成为黑暗中的杀手。
      韩恭旭挪了挪身子,枯草下露出一个木制的断角犀牛。
      这是他和韩延临走前屋引燕挂在他颈上的,也许被当作一块烂木头,并没有人抢去。
      他拂去上面的草屑,重新挂回颈上。
      门外传来一片嘈杂声,门被打开。没有想象中的阳光射进来,黑黢黢的,韩恭旭推测这时候是晚上。
      穿着轻装的卒子们走进来,屋里的人瞬间靠向对面的墙壁,一个个紧缩着,在黑暗中似乎也看到了他们颤抖的影子,就像两天前的韩恭旭一样。
      为首的卒子踏着黑暗而来,手中没有火把。韩恭旭的眼睛早已适应黑暗的环境,他看到那个卒子环视一周,从头到脚地审视着每一个人。
      他也能在黑暗中看到一切。
      “人全了,走吧。”
      韩恭旭缩在墙角,身子埋在干草里,静静地看着屋内的人驯顺地排成一列,向门口走去。门口的卒子手里拿着一沓黑色的布条,依次将他们的眼睛蒙上,再将他们引到门外。
      直至这时,韩恭旭才发现他们每个人的脚上都戴着粗重的铁桎,连接两脚之间铁桎的铁链很短,让人每次只能迈出半步。脚踝上被磕磨出的新痕旧疤层层重叠在一起,模糊的血肉粘在铁锈上,怵目惊心。
      韩恭旭挪了下自己的脚,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戴上了铁桎。
      跟在队尾的最后一个人时不时地回头看向韩恭旭,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竟脱离了队伍,径直走向韩恭旭,蹲在他耳边:“你快走吧,不用害怕,他们不敢动咱们。”
      韩恭旭转过头,干草受震动滑落,露出半截身子。
      男孩的动作一滞,随即缓缓地移开步子,向屋子的另一个角落走去,开始在干草堆里翻找什么。
      屋内的人越来越少,男孩翻找的速度越来越快。
      突然,男孩停下动作,从干草堆里拉出一件东西,在韩恭旭的注视下掸掉了上面的草屑,露出一件长襦。
      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男孩将衣服披到韩恭旭身上,安慰道:”这是我爹送我来的时候给我的,他们嫌药味太大没抢走,我才留下了。你别害怕,我们走吧。”
      队伍已经进行到最后,卒子探进脑袋,吼道:“磨叽什么呢,赶紧出来!”
      “来了来了——”男孩应着,向韩恭旭伸出手,“不要害怕……鹓鶵,你是叫鹓鶵对吧?”
      韩恭旭搭上男孩的手,站起身来说道:“我没有害怕。”
      “那我叫你阿鹓,好吗?”
      没有回答,韩恭旭向门口走去。
      “阿鹓,阿鹓等等我,阿鹓!”
      男孩赶紧追着,又怕被铁链绊倒,只得以一副滑稽的姿态小步快走前进。
      这时的韩恭旭没想过,也想不到,这个名字,将会让他一生都活在悔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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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干什么呢!赶紧走!”巡视的卒子瞥见队尾一片松散,最后一个人明显掉了队,大呵道。
      “阿鹓,你真的不用害怕,跟上我就好了,转弯的时候卒子会提醒的。”男孩朝向后面,隔着空气向那个似乎是韩恭旭所在的方向小声说道。
      “我在这边。我没害怕。”韩恭旭的声音在黑暗里幽幽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我在听。”
      听?
      男孩支起耳朵,屏住呼吸也跟着听起来。
      一秒。
      两秒。
      三秒。
      寂静里只有铁桎上的铁链稀稀拉拉的撞击声在黑夜中作响。
      “没有声……”
      “你要撞上前面的人了。”
      嘭——
      男孩的话还没说完,一声闷响,男孩捂着脸疼得蹲到地上。
      “嘶——”
      好疼啊……
      男孩挤出眼泪,心里却在疑惑着。
      他怎么听见的?
      他为什么能听见?
      他怎么这么厉害?
      ……爹爹说我的名字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他那么厉害,我告诉他,应该没关系……吧?
      “……阿鹓,我告诉你,我叫黄连。”黄连试探性地说着。
      “嗯。”韩恭旭模糊地应着,态度不明。
      “你知道我?”
      “不知道。”
      好吧……
      “……那……”
      “队伍停了。”
      学乖了的黄连吸取上次教训,立刻停下脚步。
      因为是在队尾,目的地环境的波及范围影响还不大,但却能明显的感觉到脚下的路变得坚硬密致起来。
      黄连的脸色也起了轻微变化。
      “阿鹓,你别害怕,这里……”
      旁边一个声音颤巍巍得响起,话里藏着压抑不住吞咽口水的声音。
      “三十个人只有三个人有机会随机分配到水和食物,这三个人也只有三天的量……要么没有吃的饿死,要么吃的被抢走饿死,要么被杀了吃掉……”
      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齿间打颤的声音。
      “你瞎说什么!自己没本事却要出来耸人听闻!”
      黄连向着那个声音厉声喝到,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随即转向他认为的方向,轻声道:“阿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都去过好几次了,这不还有机会来嘛。跟着我,我保证,这半个月,我……我不会让你瘦太多……受太多苦的!”
      气势如虹的一顿发言,临到最后卡得弱了不少,难得让他一个转弯,圆满结束。
      “嗯,我跟着你。”
      韩恭旭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回应了他。
      黄连循声转身,好似对方能看到一般,脸上开出了灿烂的笑容。
      而这笑容,竟也将这阴郁的空气,染上了几丝清畅空明。

  •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比正文多系列——
    相传,很久以前,石柱县黄水坝老山上的一个村子里,住着一个姓陶的医生。他妻生下二男二女。有一年遇天灾,妻子和两个儿子相继病死,因家境贫寒,无力抚养,三女儿也送给了别人家,只留下幺女,父女相依为命。陶医生雇请了一名叫黄连的帮工,替他栽花种草药。黄连心地善良,勤劳憨厚。
    没过多久,黄水坝一带的老山上不少人都得了一种相似的疾病,患者多属高热烦燥、胸闷呕吐、泄泻瘌疾、肿痛,渐渐地一个个身强力壮的人都失去了劳动能力。懂事的陶家幺女,算是个幸运儿,她没染上这种怪病,还力所能及地做一些家务。
    有一年春天,陶幺女踏青外出,在山坡上,她忽然发现一种野草的叶边沿具有针刺状锯齿,长有很多聚伞花序,有黄色的、绿色的,也有黄绿色的,好看极了,顺手拔起这些野草,乍看草根节形似莲珠,或似鸡爪,或似弯曲的过桥杆,她兴奋地带回家种在园子里。
    黄连每次给花草上肥浇水,也没忘记给那野草一份。天长日久,野草越发长得茂盛,葱绿滴翠。
    次年夏天,陶医生外出治病,十多天没回家,其间,陶幺女也卧病在床,厌食不饮,一天天瘦下去,只剩得皮包骨头了。陶医生的几位同乡好友煞费苦心想尽办法,也没治好陶幺女的病。
    黄连心想,陶姑娘在园子里种下开黄绿色小花的野草,怎么不可以用来试一试?于是他就将那野草连根拔起,洗干净,连根须叶一起下锅,煮了一会儿功夫,他揭开锅盖一看,锅中的野草和汤全都煮成黄色的了。
    这时黄连拿起汤勺舀了一碗,正想给幺女送去,突然想到,万一有毒,岂不是害了陶姑娘?不如自己先尝一下,只要自己没被毒死,就让陶姑娘喝这汤。他随即一饮而尽,只是觉得味道好苦。
    隔了两个时辰,黄连见自己还活着,手脚都动得,话说得,耳听得,眼见得,方信这野草无毒,这才端一碗让陶幺女服下,说来也怪,陶幺女喝下这野草汤,病竟然就好了,她对黄连说:“这是一味好药,就是太苦了。”此时,已暗恋陶幺女许久的黄连听后黯然神伤地说:“我苦等一个人儿,却没等到,也许和我的命一样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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