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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鹓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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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般若俯身跪在慕容冲身前,迟迟不敢抬头。
慕容冲正坐在案前,眉眼中有说不出的暴戾。他未到加冠,柔软的长发披在身后,只有额后的一缕头发简单地绾了一髻用金簪固定在头顶。身着暗紫色的苏绣宽袍,也显出了他不凡的地位。
但是阿般若知道,无论他表现地如何能文善武、坚厉果决,这个颇受宠爱的三皇子都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
而知道这个秘密的,除了她之外,也只有大权在握的王太后和她的妹妹吴王妃知道罢了。
“你说今天早朝的时候韩延请命出征东晋?”
案上的毛笔在慕容冲手中紧握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扔出去。
“是,朝廷安插在淮南郡的斥候传来消息,桓温的五万大军向长江下游进军,衮州刺史孙元叛变,已经起兵去接应他们了。”
阿般若直起身子,垂下眼帘,等待着慕容冲的暴怒。
慕容冲的脾气整个王宫都是知道的,稍有不满意就随便拿下人出气,轻则鞭刑重则杖毙。阿般若颇受他敬重,在平日里依然需要承受他的喜怒无常。有时候阿般若甚至会想到,慕容冲的脾气也许就是太后为了掩饰他的身份而刻意去培养的。
静静的,没有想象中的咒骂。阿般若抬眼,瞧见慕容冲一副淡然的样子,并无异样。
“阿般若,退下吧。去母后宫中通报一下,我今天正午去她那里用膳。”
慕容冲在阿般若诧异的目光中放下毛笔,挥了挥手,站起身来。
母后真是有心了。
慕容冲心中想着,面色寒冷,向殿外庭院走去。
夜幕降临,山间鸟怪的影子在身后的重峦叠嶂中窸窸窣窣,哀转久绝。韩恭旭被带到一个简陋的屋子里,奇怪难闻的味道从脚下铺满的枯草中渗出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黑暗中的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
那十几双眼睛污浊不清,包含着疲倦、愤怒和绝望。
“新来的啊。”
一个声音从屋子的后方响起,站起身来径直走到韩恭旭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比韩恭旭高出整整一个脑袋。此时的眼神,就像一只饿狼看到了猎物。
而他的身后,还跟随着许多只饿狼。
逃!
韩恭旭心中只有这个念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也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身上的东西都不错呀,山下哪家土财主家的公子哥吧。怎么,出来玩把自己丢了?”
那人一把拽下韩恭旭腰间的玉佩,对着屋顶唯一的通风口透进的一缕昏暗的阳光眯着眼,边把玩边戏谑道。
紧跟着他的身后也是一片嘲笑。
“家父并不是什么土财主,他是镇西将军韩延。”
韩恭旭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在他出生后的十年里从未有过这种感情。每逢听白灿说起,他最多也只是不理解。
而此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时身体为什么要抖,他只想要逃。
“将军的儿子?呵,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的人哈哈大笑,顺着话继续逗这个明明害怕的要死却还在一本正经地回答的小孩子。
“……我叫鹓鶵。”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连人的呼吸声仿佛都静止了。
“你说你是鹓鶵?”那人嗤笑一声。
“咚——”
一声闷响,韩恭旭被踹到腹部,撞到了墙上。他捂着肚子蜷成一团,牙缝间吸着凉气。
“你敢说你是鹓鶵?我们这里的人全部都知道我才是鹓鶵!”
那人的笑变得狰狞,转身走回到他原来的位置坐下。
“兄弟们都抢干净吧,今天我什么也不要了。”
话毕,屋里的人发出欢呼声,飞快地扑向韩恭旭疯抢起来。
韩恭旭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他只觉得一会儿被拉到了这边,一会儿又被拽到了那边,头磕在地上,手也被踩在脚下,那些饿狼贪婪地抢着他身上所有的东西,他的肚子里好像流血了,好疼……
黑暗中,他看到一张张和他相似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山海经·南山经》:“(南禺之山)佐水出焉,而东南流注于海,有凤皇、鹓鶵。”郭璞注:“亦凤属。”
《庄子·秋水》:“夫鵷鶵,发於南海而飞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金 元好问 《南冠行》:“王孙上客生光煇,竹花不实鵷雏饥。”
《小学绀珠》卷十,凤象者五,五色而赤者凤;黄者鵷鶵;青者鸾;紫者鸑鷟,白者鸿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