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温柔》予栀

13、第 13 章

　　周四的时候林锦砚特地跑去三班找江彻，带着厚厚一沓文件。

　　“这个，这个，这个，签这儿。”林锦砚递去一支笔，江彻刚睡醒，看起来很没精神，他什么都没问，顺从的签了好几份。

　　“以后多找许琦聊聊，几个部长多联络联络感情，有活动要积极。”林锦砚唠唠叨叨，江彻头也没抬一下。

　　她总觉得，江彻今天有点奇怪。
　　虽说以前他也是一副‘滚远点别惹老子’的风格，但对自己还是客气三分的。
　　什么毛病？
　　林锦砚摸下巴，上下打量江彻。

　　“锦砚学姐，请收下！”张谦的声音唐突的冒出来。

　　他弯腰鞠躬90°，两手呈上一封粉色信封。

　　林锦砚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欣然一笑，抬手轻轻抽下这封情书：“谢谢抬爱。”

　　江彻手一抖，‘彻’字绕飞了，他三两下糊掉。

　　林锦砚清点文件，盯着最底下一份文件签名，前头几个都是端正大气的楷体，到这儿就变成狂草了。

　　“字丑。”林锦砚嘟囔。

　　音量不大不小，正好够江彻听见。

　　江彻凉凉看她一眼。

　　林锦砚托起掉到地上的下巴，一脸懵逼的看江彻进教室。
　　这人竟然不理她？
　　从前自己勾勾手指，冷淡如江彻也口嫌体直，今天不一样了。

　　“切。”林锦砚夹着一沓文件头也不回的走了。

　　真是潇洒万分，江彻望着空空如也的窗外发怔。

　　*
　　“8分啊？考了小彻一个零头？林锦砚你可真出息！”她舅舅对比两份试卷伤春怀秋，仿佛看见老林家的未来。

　　林锦砚乖乖的坐在旁边扒饭，成绩不好的孩子谈到学习总是心虚不已，她找借口：“我忙。”
　　忙着拍戏。

　　其实对林锦砚来说，学习好不好无关紧要，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替她选择了人生。别的孩子通过学历创造未来，而她只谈流量和价值。

　　“小彻就不忙啦。”她舅恨铁不成钢：“活该你天天啃萝卜吃青菜。”

　　桌上只有盘花菜，一顿饭半点油水都没有，这是生活常态，在她记忆中，只有身高一年一年刷新，体重增加的很缓慢。

　　她还记得第一次低血糖进医院是因为体育课深蹲，一站起来突然眼前发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失去意识。

　　嘴上叨逼叨，转身却去厨房端了一盘青椒牛肉，她舅直叹气：“细脖子细腿的，才初春呢，衣服不能脱得那么快，一降温要感冒晓得不晓得……”

　　林锦砚咧嘴笑，桌上那盘牛肉动都没动。

　　周五晚是馆子最忙的时候，林锦砚吃完饭系上围裙帮忙，至于江彻，全程无交流。

　　等到深夜，气温渐低，馆子送走最后一桌客人，林锦砚忽然头昏，她赶紧放下垒的高高的空盘，人无法控制向后倒，几个踉跄手沾到墙才站稳。

　　江彻低头熟练的洗盘子，他立刻注意到声响，直起身子条件反射般掏口袋摸糖果。那边林锦砚已经重新端起空盘。

　　于是攥着一大把糖果的手藏到身后。

　　再晚点，林锦砚趴在桌上写作业，明天的拍摄地点离她舅馆子近，她今晚也懒得回去，点开作业帮，正非常认真的拍题，一碗牛肉面从天而降，稳稳放在她眼前。

　　江彻抱臂，居高临下。

　　林锦砚赶紧把手机砍过来，假装很认真的读题。

　　题已经读了三遍，江彻还没走，她只好把那碗牛肉面挪过来。

　　一开始是糊差事，吃了两口忽然发现有点好吃，于是停不下来了，吃的太快一下子烫了嘴，林锦砚泪眼汪汪，捂着嘴嗷嗷叫了两声。

　　江彻抬着林锦砚下巴检查伤势，林锦砚大着舌头：“里面，痛使了……”

　　她发现，江彻原来是个睫毛精，毫不输女生那种。正视你的时候略显慵懒，每每垂下都能轻易遮挡所有情绪，眼下那颗泪痣平添楚楚可怜

　　不知为什么，她脑海中出现那个高马尾小姐姐，时尚阳光，高贵漂亮，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要是站在江彻旁边，一定天造地设。

　　林锦砚把江彻掀的老远：“那舒君怎么办？”

　　江彻随身带的糖果洒了一地，也不知林锦砚这话触了他哪根弦，反诘：“学姐难道不是吗？”
　　她跟唐伦恩恩爱爱，一起吃饭一起逛小树林，说没关系谁都不信。
　　声音没林锦砚一半高，气势却强了十倍。

　　“不是什么？”林锦砚更气了。

　　江彻不打算理她，转身往厨房走，舅舅正在里面准备明天的食材，林锦砚胡搅蛮缠：“那你开会不来也不请假什么意思？”

　　她舅见两人突然吵起来，有点懵逼，放下手中活，小心带好佛珠：“锦砚你别欺负小彻。”

　　林锦砚跳脚：“舅舅你别被他骗了，他这么乖都是装的，他还打架呢。”

　　“学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锦砚你太过分了啊，快跟小彻道歉。”

　　“舅舅！”林锦砚怀疑她是不是亲生的：“舅舅你再这么惯着他以后还不知道他会带什么奇奇怪怪的女人回来！”

　　江彻卷起衬衫袖子，淡定的洗碗。

　　舅舅全程黑人问号脸。

　　至此，二人关系跌入冰点。

　　*
　　这周国藤开始期中测验，林锦砚学校片场两头跑，每次回教室桌上便平白多出许多试卷，抄都来不及，晚上回家还得背台词，她忙的焦头烂额，连周三的部门会议都取消了。

　　好不容易到了周五，尘埃落定，她又想起周六得去做义工。

　　周末还有许多外校的学生会干事过来帮忙，来来往往，谈笑风生。

　　“你知道吗，颐宁有个出了名的老顽童，超难搞。”
　　“我的妈千万别让我撞上，要不是部长要求，我才不来呢，老人小孩最麻烦了。”
　　“唉！周末都不让人休息……”

　　“将军。”
　　一个老头儿的声音。

　　林锦砚循着声音，正瞧见不远处大榕树下熙熙攘攘围着一圈人，费了老大劲挤进去，老人坐在小板凳上，身穿颐宁敬老院的睡衣，深目隆鼻，碧蓝的眼睛一笑就眯成弯弯月牙，和蔼慈祥。

　　对面的年轻人穿着蓝马甲，对着一盘棋抓耳挠腮。

　　这盘棋已经到了收尾阶段，老人执黑，棋势大好，红方已经死透。

　　“同学，什么情况？”林锦砚随便抓一个人。
　　“他你都不认识？老唐头，颐宁大哥大，连续三年被评为‘最难搞老人’，这不，怎么也不肯吃饭。”

　　小干事举棋不定，一会儿跳马一会儿飞象，久久无法下定决心。

　　林锦砚焦急，偷偷伸手移将。

　　局势顿时逆转。

　　小干事被老爷爷的攻势绕的晕头转向，一心想弃子保帅，却没发现动将便可瞬间化解问题。

　　老唐头眼睛亮了，眉头舒了，来回打量林锦砚，小姑娘梳着丸子头，一张小脸儿精致的像洋娃娃，真是盘靓条顺又精神。

　　他动炮。

　　林锦砚拱兵：“将军。”
　　她就是典型的上学不行，游戏没有她不在行的那种学生。

　　谁也没想到，老唐头的帅竟然被林锦砚的兵给干掉了。

　　吃过午饭，林锦砚走哪老唐头跟哪，搞的她很无奈。

　　“你还会玩什么，带带我。”

　　于是林锦砚掏出手机，打开王者，道：“王者吃鸡飞车，你会哪个？”

　　老唐头眉毛皱起来，带动满脸的皱纹，委委屈屈：“太好了，刚巧我都会，无敌是多么寂寞，老铁开黑吗？”

　　林锦砚一下子从贵妃椅上滑下去。

　　十分钟后。
　　“安琪拉快快快，攻塔，卧槽这逼抢我人头，你跑上路去干嘛？”
　　“打野，我先抓人带波节奏。”
　　“别打了，过来帮我，这鲁班狗的一笔……”

　　这个颐宁大哥大着实厉害，不仅年轻人玩的他全会，老年人玩的他也很6。
　　比如，广场舞。

　　林锦砚陪老唐头在老奶奶堆里跳到下午四点，彻底摊在贵妃椅上起不来了。

　　老唐头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折腾一天他更精神了，坐在花坛边喋喋不休。
　　“小丫头，谈对象了没？”
　　“我有个小外孙，哎呀呀长的可俊了，成绩也好，今年又是全额奖学金嘞。”
　　“前两天给他介绍一个，大长腿超短裤，盘靓条顺，不要更好了！这小子竟然打电话跟我吵，要我少操心。”
　　“我寻思着，不喜欢酷girl……给他换个洋娃娃？”
　　“这是他家地址，你改天找他聊聊呗？”

　　林锦砚连连推辞，奈何老爷爷太过热情。
　　“爷爷，我还小。”

　　“不小啦，再不找，以后找就看房看车看存款喽。”老唐头苦口婆心：“这事宜早不宜迟……乖孙！”

　　江彻穿着干净柔软的白衬衫，蹬着万斯板鞋，手里捧着一束康乃馨，迎着春风缓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