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树怎么办》风后过江云

11、第 11 章

　　贺先生闭关的小屋即是他自己的卧房，陶瑶平日负责打扫时也曾踏入过，但从没有哪一次这般焦急，差点被门槛绊倒在地上。贺先生还是穿着那件青色衣衫，眉目平和地盘坐在地。
　　见两人入内微微笑了一下，才要开口，却忽然眉头紧皱，似是忍耐着什么痛苦的模样。
　　陶瑶想也来不及想，直接扑到他身前，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帮忙？”
　　贺先生怔了一下，陶瑶发觉自己手掌下方的胸膛紧绷如一块毫无生命的钢板，更是连声催问“没事吧？你到底怎么样？”问完才发现，对方一直用从来不曾出现在脸上的呆愣表情盯着自己放在他胸前的手，那张雪白充满倦意的脸上，沿着两侧颧骨的下方突兀地烧上了一抹薄而艳丽的红，就像在精心烧造的名贵雪瓷表面点染了晚霞般的釉色。
　　陶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到贺先生，这个一直温和沉静、完美得可望不可即、仿佛天边月亮一般的人，脸红了？
　　就因为自己情急之下摸了他的胸？？？
　　虽然仍处在极度的震惊中，她还是迅速收回手，让自己从“非礼良家少男”这样的罪名中及时脱逃了。如果她没看错，贺先生的眼神中又闪过了一丝疑似落寞的情绪，但他很快垂下眼，一切都被墨色的长睫遮掩在后面。
　　“闭关出了些差错，让你们担心了。”他又稳了稳声线才开口，说出的依旧是安慰言语。陶瑶还沉浸在“原来这个人也会脸红”这样的震惊式想法中，听了这句话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他从来就不是天边的什么月亮！他也会遇到危机，会痛，会尴尬会害羞，只是自己在心里认为他是个完美的人，还当做月亮一样高高挂起来了！
　　他或许是性情过于温和、能力太过强大了，或许是不善表达自己的感受，或许……只是习惯了让身边的所有人安心。
　　陶瑶看贺先生的目光一下子复杂起来。

　　“喂，喂！你又盯着人家走什么神，贺先生和你说话呢！”
　　又是小黄的声音把她从自己的幻想中拉了出来，陶瑶一脸茫然地转过头，
　　“什么话？”
　　晓凰的两只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贺先生脸上的霞色早已消散，站在一旁，一贯好脾气地重复道：“无妨，我方才是说，陶姑娘可以去收拾一下行装，我们明日就要迁居了。”
　　这回轮到陶瑶愣了：“迁……搬家？为什么要搬家？这里不是挺好的吗？”
　　贺先生不语，陶瑶抓了抓头发，蓦然想到那一声“陶姑娘”，心里不知怎地有点儿不是滋味。
　　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这么称呼自己了，但“陶姑娘”三个字一叫出来，刚刚才拉近一点儿的距离好像一下子又疏远了。这种莫名的窝火感让她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客气：
　　“搬家总要有个原因吧？难道无缘无故就搬？”
　　贺先生仍沉默着站在原地，似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陶瑶等了片刻，泄气道：“算了，我不问了，你也别为难。”接着转身欲走，却忽觉衣袖一紧，贺先生握住了她飞扬的袖摆，又烫了手似的很快松开。终于轻声解释道：
　　“继续住下去，会有危险。”
　　陶瑶并不是完全没想到这个答案，事实上除了楚明，还有另一件事始终沉沉压在她心头，带来一种持续而阴沉的不祥预感，像暴雨前沉闷的空气和大块黑色云团。
　　就是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做的那场梦。梦里那个男人宛如丛林之中不知何处而来的最危险的野兽，他阴森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地跟在陶瑶心上，只不过在这平静的日子里，她已经尽量让自己不去思考有关这个人的一切了。
　　她怀着恐惧的心情沉默了一阵，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头直视贺先生的目光。
　　无论多可怕，该面对的总要自己面对。
　　“什么危险？”
　　“我察觉到……敌人的气息了，”贺先生破天荒地率先移开了对视的眼，又补充道：“我的敌人，我有很多敌人。”
　　“什么什么？贺先生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有敌人呢？小时候总抢我饭吃的那只大黄狗，我也没把他当做敌人啊！”晓凰又一次插进两人之间，叉着腰嚷道。陶瑶只好撇了撇嘴：
　　“行了，知道你心里贺先生天下第一好了！也不用重复这么多遍吧！”
　　听到贺先生说出“我的敌人”这种话，陶瑶一阵轻松，随即又感觉十分内疚。
　　“晓凰还小，以后会明白，敌人和与你抢饭吃的人是不一样的。”贺先生扬起嘴角，摸了摸晓凰的头发。但事实上陶瑶自己也有几分好奇，贺先生这种近乎“与世无争”的性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和他结仇呢？

　　说收拾，但陶瑶自己其实没什么行李。按照贺先生的说法，一应日常用具都不必携带，以轻装上路为最佳，他在另一处居所全都置办停当了。这样一来，他们的行李里其实只有贺先生要带上的几本书、几幅画和晓凰自己攒下来的两个宝贝盒子，以及一些路上吃用的干粮之类。
　　陶瑶也算真实体验了一回古代的马车，摇摇晃晃，颠簸起来能把人晃到吐。不过好在马车空间宽敞，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像是一头栽进对面的贺先生怀里这样的惨剧。
　　出发时是清晨，随着车夫不时的吆喝，耳边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声响渐渐转变成尘土飞扬，偶尔碾过一颗小石子的动静，大路转小路，小路转大路，日落黄昏，他们下了马车在路边觅地露宿时，陶瑶已经连话都没力气说了。
　　作为一个经常晕公交晕出租的人，她真切地感受到，从前的自己真是身娇体贵啊！坐一回马车，什么公交出租你绝对都怀念的不得了！
　　贺先生生了一团火，把带出来的肉干串在上面，撒上调料烤了几下，香气很快发散开来，馋得旁边的晓凰不停流口水，陶瑶肚子也在咕咕叫个不停，但真的什么都不想吃了。
　　刚安顿下来，道左的树林里就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女子惊慌不已、带着哭腔的喊叫：“救命，救命呀！”
　　好啊。陶瑶向天翻了个白眼，刚出家门，经典而狗血的英雄救美桥段就自己撞到车轮前面来了，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