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馆》须浪

2、义周城

　　周穆南不懂乐理，但是亭子里的人却懂武功，感觉到帘子外有人,没有停下手中拨弦的动作，但是出了声：“是周穆南，周大将军么？”
　　周穆南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还未回答，亭子里的人便停了手中的动作，接着撩开了帘子。
　　“怎么会是你？”周穆南有些惊讶的开口，面前这人他不是很熟悉，但是他确实认识。
　　羽国皇帝虽然算不上一个明君，但是也着实算不上是个昏君。而唯几的混事之一便与面前这人有关。
　　“十里乐廊，独为一人。”
　　羽帝曾经为了留下这位乐师，说出这等胡话，众多大臣劝诫但毫无用处，羽帝心意已决。幸而，这位乐师拒绝了这般荒谬承诺，离开了羽国云游四方。
　　“我记得，你不叫澜庭。”
　　澜庭温柔一笑：“在这南风馆，谁都不是用的真名。”
　　周穆南皱眉，曾经劝诫之人中也有一份是他，而当这位乐师拒了羽帝时，他还赞许过他的品质，但是，现下却在这地方遇见。
　　“我记得澜庭公子离开羽国的时候说过，你是要去云游四方的，而现在你是路过此处么？”周穆南觉得澜庭既然可以做出拒绝“十里乐廊”之事，那么断不是为了取悦他人而活的人，他在这里定是有原因的。
　　澜庭听了他的话，面上笑意不减：“将军的事，我已经听喻桐说了，既然往后都在一处，我便同你说清，我到羽国才是云游，在这，是回来。”
　　所以说，澜庭本就是南风馆的人。
　　“那你知，押解我的那些官兵都在哪？”
　　“澜庭，不要多言。”出声的是怜清，南风馆的小头牌，周穆南回头看去，本是坐在那的女子已经起身将座位让与他，而他正坐在位置上端正的喝着茶，一下子真不知到底谁是客。
　　澜庭有些尴尬的一笑：“我知道了，”接着看向周穆南，“周将军，那些士兵终有自己的归路。既然你已经决定舍弃过往留在这里，那么还是不要再多问以前的事为好。”
　　周穆南听着这话，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像是警告。但是看了眼坐在那的怜清和面前的澜庭，想来多问也是问不出什么了，只得作罢。
　　“那就不打扰澜庭公子在这弹琴了，我先回房了。”周穆南对澜庭作揖告辞。
　　澜庭微颔首看着周穆南离开的身影，直至看不见为止才再次看向怜清：“周穆南是城主要的人，你不必担心过多。”
　　怜清毫不在意身侧女子快倚到自己身上的小动作，目光也是漫不经心的在池中鱼儿身上打转：“多说多错，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对，我确实应该早就知道。”澜庭有些冷淡的回答，说完抚着琴便断了话题，只是这琴音却不似刚才那般温和，琴音快的，倒像是诉说弹琴人的不满。
　　喻桐出门时是中午时分，但回来却已经是傍晚。而且一回来便冲着周穆南房间而去。
　　“明日，南风馆将有一位贵客。”喻桐仍是出门时那身有些暴露的轻纱，面上还是几分笑颜，但是，莫名的，周穆南觉得阴森。
　　“贵客就贵客呗，为何还特意同我说？”周穆南坐在桌边，身上穿的是澜庭拿给他的常服，一身白衣倒是比之前他那一身赭衣要顺眼的多。
　　“我是怕你第一天到这南风馆不懂规矩，贵客是我们的一切，所以，明日无论贵客想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能拒绝，懂么？”喻桐笑意添到五分，周穆南感觉到的阴森之气也愈甚。
　　可是，有问题便问这是周穆南的“优点”，“可是……”
　　“没有可是，不准提问。”喻桐笑意增到八分，周穆南噤了声。
　　是夜，周穆南躺在床上还是有些恍惚，起了身站在窗前。
　　想不明白，自己前一天还因为官兵苛待的，饿到晕了过去，今天便睡在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有吃有住还有美人环绕，咳，当然不是环绕着自己。但是，这一切都来的过于匪夷所思了。喻桐的说辞，除非自己真是个单纯的莽夫才会相信，至于这南风馆到底是不是卖艺的地方，他还存有疑虑。
　　但是，转念一想，周穆南，一个落魄为质的羽国将军，早就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又何必担心南风馆图他什么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才是现下的良策。
　　这是前一晚，周穆南的想法。但是现下自己被一个身形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的孩子抱住的时候，他才知道有些事，他完全没有对策，尤其当抱住自己的小少年还字句清晰的同站在自己身后的喻桐说：
　　“我要这个人！”
　　周穆南才是真的石化了。
　　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喻桐和他说的都不是这样的！
　　周穆南昨夜已经想得明白，南风馆到底有何目的，他见招拆招，大不了一命还他。早上起床的时候，喻桐起的比他还要早一些，看到周穆南也只是吩咐了一下，今日招待贵客，让他留在大厅帮衬着点。
　　“今天南风馆只接待一位客人，但是馆内的公子们大概都闲不住的会出来转悠，你便待在我身边吧。”喻桐今日穿的还算正常，起码轻纱里面还衬了底，将大好春光都遮起来了。
　　周穆南点头：“恩，知道了。”南风馆里或多或少都是会武功的，喻桐是唯一不会的，自己不护着他，还能干什么。
　　那位贵客来的有些晚了，早上开始便准备，结果中午时分才姗姗而来。
　　喻桐亲自到门前迎的人，周穆南跟在他身后。
　　好奇，自然是好奇的，这喻桐这么放在心上的贵客，他还挺想看看是不是同那羽国贵族那般大腹便便，装扮艳俗。
　　但是，周穆南看呆了眼，从轿子山下来的人实在太过惊艳。一袭红衣，艳而不俗，眉间一点朱砂，却毫不女气，薄唇紧抿但是嘴角自然上扬成勾人的模样，一双桃花眼看人含情。一瞬间，周穆南划过一个想法，这样的人儿何必来这南风馆寻乐，自己面前放个铜镜便可。
　　而这少年大概是感觉到周穆南的目光，抬眸便看向他，接着勾了勾嘴角。
　　那一笑，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周穆南想起来仍是心头一暖，曾经的少年仅是凭着一笑便勾勒出他曾经他寻寻觅觅而不得的最爱之人模样。
　　周穆南被那一笑直接愣在了那边，等他再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进了南风馆。
　　“喻桐，今日为何而来，你可知？”少年开口有些暗哑，目光看着喻桐的方向，至于到底看谁，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大人，我这南风馆的人随您挑选。”喻桐言语十分恭敬，目光环视一圈，最后停在站在自己身侧的周穆南身上，下一刻移走。
　　少年舔了一下自己的唇，接着再次扬起勾人的笑，下一刻直对着喻桐而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便是之前让周穆南十分堂皇之事。
　　“喻桐，你说我是你的护卫。”这少年固然再美，他也是个男人，而他周穆南是绝对没有龙阳之好的。
　　喻桐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周穆南的话：“大人，您若是想要，喻桐自然会给，这人您可以带走了。”
　　周穆南一听这话立马挣扎起来，只是没想到这少年力气竟然比他还要大，周穆南挣扎了几下却毫无用处。
　　“喻桐，我不卖身！”
　　周穆南这话一出，明显整个大厅里安静了。接着一顿爆笑，喻桐这下是真真笑到了十分，甚至周遭的一圈人要形象的都背过了身，而肩是一颤一颤的，而没形象的是已经笑开了怀。并且周穆南明显感觉到，原本钳着他腰际的双臂在听到他这句话时松了劲。
　　喻桐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怀中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周大少爷，大人不过是想要一个教武功的师傅罢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少年松了抱住周穆南的手，眉眼弯弯：“你愿意么？”
　　闹了个大乌龙，周穆南有些脸红地看向少年，点了点头：“抱歉，我不知。”妄自猜测了他的意图，甚至将他想的如此不堪。
　　少年摇了摇头：“没事，你愿意就好。”
　　这边，喻桐已经收了笑意，看到少年这般模样有些晃神，但是立马醒过神来：“大人，还要别人么？馆内还有许多人。”
　　“不用了，就他一个。喻桐帮他整理一下行李，我这就回去了。”
　　“好。”
　　喻桐的动作很快，或者说是周穆南的行李实在不多。不过一会，喻桐便将一个包袱扔到周穆南的怀中。因着少年已经将人选完，大厅里面已经寥寥无几个人。
　　“那我先走了。”少年起身便离开，周穆南还没有反应过来，喻桐伸手推了他一把。
　　“还不跟上。”说完走到少年的前边，将大门打开，恭迎他出去，“大人，慢走。”
　　周穆南快走几步便跟上了少年的步伐，但站在马车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少年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不上马车也不动。转念一想，“你回去是要做我的师傅的，自然是同我一起坐马车回去。”
　　周穆南为难的便是这个，一听也不客气的长腿一迈便上了马车。要是少年让他赶马车，他还真不会。
　　上了马车之后，少年十分安静的环着手臂坐在角落闭了眸子。
　　周穆南原本有许多问题想问，但是看到少年这明显疲惫的样子也不好出声，便也跟着闭了眼睛，昨夜他也没怎么睡好。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周穆南闭上眼睛的瞬间，少年却睁开了眼睛，桃花眼里没了默默深情，有些复杂的感情掺和在一起，看到周穆南睡梦中皱起的眉也跟着皱了皱眉，可是到底也没有动作，无声的叹了口气看向马车外路过的整个城的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