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与丹青》苏子叶寻雪

23、面具

　　“缓缓，你这话说的就有些过分了，不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事，但如今白陌对你是真的感到歉意，他不止提起过对你的亏欠，我看得出他的真心，你又何故如此咄咄逼人呢？”一旁的白乐愿听不下去了，仿佛是真的将阮白陌放在心上一般，站出来维护他。
　　“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迟缓缓说完就要走，却被走近来的白皓月拦住：“元琳妹妹别急着走啊，难得人齐全，不如一起坐下来品品茶，顺便听阮先生抚抚琴，哦对了，听说他阮咸弹的极好，元琳妹妹当年也甚是喜欢阮咸的不是吗？”
　　白乐暄上前将迟缓缓拉到了身后护着，冲白皓月翻了个白眼：“你想听的话听便是了，迟缓缓没这个兴趣。”
　　皓月没打算理会乐暄，视线越过他，依旧看向缓缓。
　　“皓月哥哥何必如此，想来乐愿姐姐也是不愿意的，不如我请你到华延殿一同品茶如何？”迟缓缓换上笑容轻声说道。
　　“我也要去！”知道缓缓说出口的事没得商量，白乐暄便顺势说自己也要去的话。
　　迟缓缓不着痕迹的伸手碰到了白乐暄背在身后的手掌，在掌心一边写着‘幼稚’两个字，一边说道：“白乐暄，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在白乐暄气急败坏的转身望过来的时候，缓缓又在他的手上写了‘听话’两个字。
　　白乐暄一个‘我’字卡在喉头，愣是没说出来，眼睁睁看着迟缓缓和白皓月去了华延殿。
　　阮白陌的拳头握着，被白乐愿舒展开了，轻声在耳边说了：“缓缓想做的事，你拦不住的，大家现在都是带着面具的人了。”
　　话音刚落，阮白陌的拳头就重重砸在了回廊的木柱子上，眼神里都是怒火。
　　……
　　夜幕降临，婢女们为华延殿点上了灯。
　　迟缓缓和白皓月坐在院子里，桌上摆着些果干点心还有茶水。
　　婢女为两人斟了茶倒了水，便应声退下了，一时间，诺大的院子里，便只剩下两人。
　　“说吧，为何想要嫁给我？”皓月开门见山，丝毫不曾避讳，说好听点是所谓的坦荡，说不好听的话就是有点无赖的语气。
　　这话里是带着嘲讽和不屑的。
　　“想和真的实现是两码事。”迟缓缓话中有话。
　　“我可是亲手灭了吴安的人，你当真毫不在意？”皓月故意刺痛迟缓缓。
　　“在意！当然在意！可你不过只是为别人做事，看家护院嘛，向高高在上的人低头摆尾，向尘埃地上的人张开血盆大口，这是本性，也是为生存，并不能全怪你！”迟缓缓毫不留情的重重回击。
　　皓月的嘴角隐隐抽搐了一下，自然是不高兴，却还是笑着回道：“没想到妹妹竟还如此幽默。”
　　“皓月哥哥谬赞。”迟缓缓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可灭吴安这事儿，就是我一意孤行，你所说的这个别人，正是我自己！”
　　“没有帝君的默许，皓月哥哥怕是也不能这么轻易的得手吧？”迟缓缓继续说道。
　　“你在质疑我？”白皓月觉得有些可笑。
　　“当然不敢，不过是实话实话说罢了，皓月哥哥看起来很是在意呢！”
　　气氛就这样突然冷了下来，一时间竟没了声响。
　　突然，白皓月说道：“你如今不过是一个亡国之奴，哪来的胆子跟本殿下如此说话？！你又有什么筹码能跟本殿下谈条件？瞧瞧你那什么都看不见的模样，倒不如乖乖做个摆设，白乐暄那小子对你可是痴情的很！你得懂的珍惜！”
　　“皓月哥哥怎知我什么都瞧不见？难道你真以为当日射中靶心全是运气？”迟缓缓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白皓月，目光不偏不倚，犀利有神。
　　白皓月颇有些玩味的哼笑了一声：“装的？有这个必要吗？”
　　“是不是装的不重要，皓月哥哥只要知道，我越是如此，帝君也好，乐暄也好，只会对我更好，这便是我可以拿来与你交易的条件。”迟缓缓说道。
　　“有趣！甚是有趣！”白皓月突然鼓起了掌。
　　“我所求之事，不过只有一件，可这一件，足以解皓月哥哥心中所想。”
　　“哦？是吗？那你说说看。”
　　“一定要说出来吗？造反这种事，可不是什么常可以挂在嘴边的话，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已经没有家了嘛。”迟缓缓端起茶杯，轻轻扬起茶盖，却没有要喝茶的意思。
　　不过这功夫间，白皓月嘴角挂着的笑却没了，抬头看向缓缓的时候摇了摇头。
　　迟缓缓嘴角微微上扬，接着说：“既然要清理绊脚石，怎少的了乐愿帝姬？”
　　这下，白皓月是真的笑出了声，又或者他也真没想到当年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一夜之间竟变得如此心有城府，盯着缓缓的眸子：“这还不够！”
　　“皓月哥哥请讲。”迟缓缓笑看着皓月说道，手掌一摊，做了‘请’的姿势。
　　“我怎知你会死心塌地为我做事，我可不傻，任由着你来去自如！若是不压点什么，倒显得我有些没诚意了，这样吧，我送你一个人，不过也算是你送我一个人！可好？”
　　“皓月哥哥这话缓缓倒有些听不懂了。”
　　“不难，陈遇善你知道吧？他心仪那个小医仙很久了，本殿下乐于做成人之美的事，碰巧你也有和本殿下一样的心思，不如大家各表心意，倒可显得诚意万分。”
　　如果说在这场谈话中，迟缓缓有什么没有料到的事情，便就是陈遇善心仪遐迩这件事了。
　　明显，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迟缓缓有些猝不及防未曾料到的局促感。
　　虽然想起当日赛马场回来时，遐迩遇到陈遇善后所表现出的不同以往的焦虑和不安。
　　但此刻从皓月的口中听到，却还是惊讶的，惊讶于迟缓缓竟从未听说过，陈遇善竟还心仪着与自己弟弟有婚约的女子。
　　看样子，湖城里，她不知道的事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遐迩有婚约在身，嫁人这事还是不要勉强别人了吧。”迟缓缓算是拒绝了白皓月。
　　“那妹妹是不同意咯？我可只有这么一个条件，你要是不答应，可就没的谈了。”皓月表现出几分遗憾之意，却还是坚定着非要给陈遇善撮合这门亲事。
　　“别的事好说，这件不行，皓月哥哥不都说了，愿做成人之美的事，那又为何非要拆散有情人！更何况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皓月哥哥总是知道的吧。”缓缓态度坚定的说道。
　　白皓月起身，丢了一句：“可惜了啊。”复而指尖在茶杯上轻碰了几下：“妹妹这殿里的茶不怎么好喝，改日有机会欢迎来我府上喝上一喝。”说完，笑着离开了。
　　迟缓缓在原地站了许久，若有所思，准备回去的时候，转身的一瞬间迎面撞在白乐暄的胸口。
　　吃痛的缓缓，揉着自己的鼻子和额头，没好气的说：“白乐暄你偷听别人说话，还出来吓人！”
　　“你还有理了，明明眼睛已经好了，凭什么把我蒙在鼓里，只对白皓月一个人说！我告诉你…唔…”这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踮起脚尖的迟缓缓一把捂住了嘴巴。
　　这下倒好了，白乐暄挣扎的更起劲儿，顺势还将自己的手覆在了缓缓的手上，看似想要拨开缓缓的手，实则享受其中的很。
　　气急败坏的迟缓缓狠狠的踹了一跤白乐暄，拉着他就往殿内走。
　　关上门，确认周边没有人的缓缓，再回头时，就瞧见白乐暄一副抓到了别人把柄等着跟别人谈条件的样子，幸灾乐祸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必须让我满意，不然，我就！”白乐暄作势要大喊，被迟缓缓一拳砸中了胸口。
　　“哎呦喂，我的老天爷啊，内伤啊内伤！”白乐暄捂住自己的胸口装模作样的嚷嚷着。
　　“来劲了是吧？”迟缓缓双手环在胸前，扬着眉说道。
　　白乐暄秒乖，恢复正色说道：“说吧，你的计划里需要我怎么做？”
　　迟缓缓没想到，一本正经后的白乐暄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劝阻自己，而是问，需要他做什么？
　　“你不拦我？”
　　“拦得住吗？”
　　“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你这样做不对。”
　　“什么才是对的呢？如果我说不好，不愿意，不想，你就会答应我吗？”
　　“自然…”
　　“不会对吧，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保护你不受到任何伤害，如果你不想我知道，我便可以假装不知道，如果你不愿我参与，我便可以不参与，但你知道的，我要守着的，就是拼死都会守着。”白乐暄说的坚定。
　　“难道你不担心这里会变成下一个湖城？难道你不担心，我会杀了你的父君？”
　　“担心！”白乐暄回说，只是下一刻：“可你做不到！”
　　这话含着两层意思，迟缓缓望着白乐暄的眸子里隐隐浮上了泪光，两人对视着，良久，迟缓缓突然数落似的嚷嚷道：“不要装作一副很懂我的样子！华延殿的墙以后不准再翻！明天带着陈长来见我！你答应过我的事赶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