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与丹青》苏子叶寻雪

22、大家都是旧相识

　　白乐暄和陈长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迟缓缓。
　　瞧瞧白乐暄那涨得通红的脸，便知道他此刻有多生气，驾马奔向缓缓的同时，就瞧见迟缓缓又掏出了一支羽箭，却没有要瞄准靶心的意思。
　　扬弓，箭心随着迟缓缓不断移动的方向，渐渐指向了那群骑着马的贵族，最后落在了皓月的身上，皓月颇为玩味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更没有丝毫畏惧。
　　箭在弦上，眼看就要发出去的时候，被白乐暄一把拽了下来：“胡闹！”
　　“白乐暄！”迟缓缓假装是听出了声音，其实她早就看到方才朝自己而来的白乐暄。
　　“你以为刚才侥幸射中了靶心，便会有第二次的幸运吗？你刚刚指向的可是皓月！”白乐暄在缓缓耳边说道，这话带着埋怨和担心。
　　迟缓缓立刻故作堂皇和紧张，不知所措般的模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然后深深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方才拦住了我，要是伤了任何人，那可就不好办了。”
　　“你还知道？！”白乐暄都快被她气死了，更多的还是担心她。
　　两人正说着，皓月已经走近身边，迟缓缓隔着蒙在眼上的薄纱看向他。
　　“迟元琳？！”皓月说道。
　　“皓月哥哥？”迟缓缓侧着耳朵表现出听音识人的模样。
　　白乐暄下一刻便要带着迟缓缓离开，被白皓月驾马拦住了：“怎么？既然来了，不如一起赛赛马如何？我记得元琳年幼时并不善马术，倒是和我这弟弟乐暄颇为投缘，笔墨丹青一绝，哦，对了，还有舞乐，不过方才看你骑着马，还蒙着眼又能射中靶心，委实有些意外。”
　　“皓月，缓缓大病初愈，不易在外走动，这就要回去了。”白乐暄的语气并不友善。
　　只是迟缓缓哪里有要回去的意思，白乐暄的话音未落，就听到缓缓接了皓月的话说：“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要说马术，我见过的女子中唯有兴儿姐姐算的上一等一的高手，丝毫不逊色于男子。”
　　隔着薄纱，迟缓缓瞧见了皓月一瞬的晃神，嘴里不自觉的念叨了一句：“兴儿…”然后，一副不能用某一个形容词来准确形容的复杂情绪，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回忆，抑或者还带点伤感？
　　很快，他又看向了迟缓缓，上下打量着她：“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年也是在此处，兴儿也是穿着鹅黄色的骑马装，赢了那日的头奖，打败了在场所有的男子。”
　　“是吗？我那时比皓月哥哥年幼些，兴儿姐姐穿的什么倒记得不是很真切了。”迟缓缓回道。
　　白皓月似是猜到她会这么说，笑了笑，复而问：“元琳妹妹何时有空，到我府上一聚？”
　　“好！”“不可以！”
　　迟缓缓和白乐暄的声音同时传来。
　　听到缓缓的话，白乐暄气急败坏的望向她，紧接着就不由分说的，从自己的马上一跃而下，片刻功夫就坐到了迟缓缓的身后，就算迟缓缓表示拒绝，他也依旧强拉住缰绳，掉头就走。
　　“白乐暄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说好了要让陈长和遇善哥哥和好如初的吗？”
　　“你还知道？！这件事交给我，不用你出面，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华延殿，等着我回宫去看你！”白乐暄这话带着命令的语气，丝毫不允许迟缓缓有任何回绝。
　　反正迟缓缓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由着他去了。
　　望着两人同乘一骑而去，同样身在看台的乐愿帝姬若有所思的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笑容里带着意味深长。
　　遐迩紧跟着准备从看台上离开，去找迟缓缓，结果在转角处，被陈遇善拦住。
　　“遐迩，好久不见。”
　　“遇善哥哥…”
　　“我听说你来了都城显，一直想着去看你，但因为陈长他…”
　　“我在郡主身边挺好的。”遐迩说完就作势要离开，却在上前交错的一瞬间被陈遇善紧紧的抓住了胳膊，挣扎不得。
　　“郡主？吴安都亡了，何来郡主之说？”陈遇善的话里带着嘲讽之意。
　　“你想说什么？”遐迩回头问道。
　　“陈长如今已不再是少年天才医者，在清湖帝国，他什么都不是。”
　　“那又如何？”
　　“如何？”陈遇善重复着这两个字，慢慢凑近遐迩：“很快，你就会知道，会如何。”言罢，带着笑意，陈遇善松开了抓住遐迩胳膊的手，任由她离开。
　　马车上，遐迩一直没有说话，还是迟缓缓先开了口：“遐迩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
　　“可你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啊，莫不是想陈长了吧？”缓缓笑着说道：“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让你多留些时间，等他们结束的时候一并带着你回去，这样你也可以多看会陈长。”
　　“郡主就会拿我说笑。”
　　“我哪里是说笑，说的都是真心话，改日我让乐暄安排你们两个一起吃顿饭，好好说会话。”
　　遐迩一副拿缓缓没办法的样子，只是点了点头。
　　“这不就对了。”缓缓笑着说。
　　知遐迩思索了片刻，犹豫着说道：“其实，我方才遇到了遇善哥哥，他…”
　　“他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总觉得有些不安。”
　　“为何？你们之间有什么事吗？”迟缓缓不解的问道。
　　“倒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我有些担心陈长。”
　　“放心，有乐暄在，陈长不会有事的。”
　　遐迩点点头，可想起方才陈遇善的样子，依旧不能放心。
　　记忆里，当年陈遇善在腐草谷愤然离去时的模样，那个和年幼时的他性子完全不同的模样，带着对陈长的嫉妒和恨意，带着对陈叔父的不理解，却还要装作孝子，在众人面前隐忍的陈遇善，让知遐迩心中是害怕的，而她真正怕的却不仅仅于此。
　　黄昏的时候，白乐暄果然又来了华延殿，只不过他前脚进门，后脚清湖帝君也来了。
　　迟缓缓在遐迩的搀扶下，依旧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的盲人，和这父子两一同用了膳。
　　“缓缓，我听乐愿说，你…你想要嫁给…皓月？”席间，帝君突然说道。
　　惊的白乐暄摔了碗筷直立立的站在那死死盯住迟缓缓，迟缓缓倒是有些庆幸自己现在是个盲人，可以名正言顺的避开他那杀死人不偿命的目光。
　　“乐暄你坐下！”帝君厉声道。
　　白乐暄不情不愿的重新回到位置上，可视线还是死死锁住迟缓缓。
　　“是！”迟缓缓肯定道。
　　白乐暄又猛然站起身，双手‘啪地一声’拍在了桌上，像是在对迟缓缓示威一样。
　　“你小子是不是要造反？！”帝君呵斥道：“坐下！”
　　白乐暄又重新回到位置上，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正努力隐忍着。
　　“缓缓，虽然当年君确实曾开玩笑的说，想要将你许配给君的儿子，但这件事不过是君一时兴起说的话，不作数的，你不必放在心上。”帝君其实颇有些尴尬，但颜上还是带着笑意。
　　“可我确实是有这心思的。”迟缓缓说道。
　　“迟缓缓！”白乐暄已经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了。
　　“白乐暄，君还在这呢，轮不到你插嘴！”帝君说。
　　“帝君莫不是反悔了？觉得此时的缓缓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缓缓，所以有所顾忌便不愿…”迟缓缓表现出很是委屈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暗自神伤。
　　“君不是这个意思，无论何时，你在君心中都是最美好的，君不准你对自己有误解，但是...你要嫁给皓月的事，君委实不能答应，其中原由眼下也不便告知于你，君会在清湖的青年才俊中为你物色最佳人选，君希望你能幸福。”帝君说的很认真，也很真诚，这倒让迟缓缓有些不解了。
　　“父君，我要娶迟缓缓！”白乐暄彻底炸了。
　　“你又发的什么疯？！君再说一遍，不论是你还是皓月，都没有资格娶缓缓，你死了这条心！”帝君说道。
　　“为什么？！”
　　“君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理由！你只能听君的话！”帝君眼神坚定，丝毫不允许白乐暄有任何反驳。
　　白乐暄一气之下，又看看迟缓缓，然后恨恨的走出了华延殿。
　　“哎，这孩子…缓缓，你早些休息吧。”说完，帝君也起身离开了。
　　迟缓缓眼下倒突然真的有些看不明白了。
　　正准备起身回寝殿的缓缓，被小跑着过来的婢女喊住：“元琳帝姬，乐愿帝姬让奴婢来请您过去。”
　　迟缓缓瞧着姑娘着急忙慌的样子便追问发生了何事？婢女回说，乐暄殿下和阮先生在回廊里打起来了，乐愿帝姬方才拦下，请缓缓过去劝劝乐暄。
　　迟缓缓到的时候，阮白陌的脸上已经挂了彩，嘴角隐隐有些血迹，白乐愿毫不避讳的为其擦拭嘴角的伤口，被阮白陌委婉的推开了，再抬眼时便瞧见了匆匆而来的迟缓缓。
　　“你怎么来了？”先开口的自然是白乐暄。
　　缓缓看他的样子，倒似是无碍。
　　“是我让人请缓缓过来的，你情绪这么激动，拦都拦不住，怕是只有缓缓能劝得住你了。”乐愿说了话。
　　“白乐暄，你也太沉不住气了，我要嫁的人又不是阮白陌，你何至于此？”迟缓缓语气平静的说道。
　　没等白乐暄说话，耳边便传来了白皓月的声音，连带着阵阵掌声：“哎呀，我这是撞见了一出什么戏码？呦！还有人受了伤啊！乐暄，你下手也太狠了点，瞧把人家这细皮嫩肉的乐师打的，乐愿都心疼了。”话到最后的时候，不免轻蔑的笑着看了一眼白乐愿。
　　“你受伤了？”迟缓缓问道。
　　阮白陌没有应声，倒是白乐暄回了：“不过是流了点血。”
　　那边传来皓月的声音：“哟，我这还忘了，元琳妹妹瞧不见呢。”说着又看了看阮白陌，继续说道：“脸都肿了，妹妹若是能看见，怕是也要心疼了。”
　　白皓月的语调听起来十分欠扁，像是要故意挑起矛盾似的，努力呈现出一种‘看戏的不怕事儿闹大’的模样。
　　可谁知道迟缓缓竟回说：“白乐暄，打的好！他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