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燕》Viee

1、楔子

　　腊月，大雪纷飞。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以度过这几十年以来难得一见的寒冬。

　　本应该好好待在屋里抱着汤捂子取暖的日子，谢家的小少爷却挥退了旁的人，一个人趴在走廊的美人靠上说是想要看雪，急得仆人们在庭院外的大门旁急得团团转。

　　一个身着深蓝色滚云袍的少年急匆匆的赶到，看他的打扮估约十六七岁，脸上稚气未脱，长得却有五尺六高。

　　“孙少爷您来了，老爷今日被召入宫议事，前些时辰传信回来估计这今晚是不会回了，您看小少爷这……”

　　少年将迎上来的徐管事扶起，“不打紧，我去看看。”他嘴上说着没事，额角还留着渗出的几滴汗珠。

　　“哎——”

　　谢家的“小少爷”只有一个，就是这个大雪天闲的没事干躺屋外的。

　　谢溱突然觉着身上一重，抬头看见是孙霈解了身上的袍子丢他身上，顿时喜笑颜开的招呼他坐旁边，
　　“告诉你一个刚刚赏雪发现的意外之喜。”
　　说完指着右边角落里那棵白梅树，“昨夜还只有几粒花苞苞，再看就几乎全开了！”

　　孙霈默不作声，只是伸手拢了拢他的领子，将袍子上的毛绒围在他脸旁，然后仔细的将束带系好。

　　谢溱整个脸都埋在毛绒之中，被痒得哈哈大笑。

　　见眼前人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谢溱心里莫名歇了一口气，他在袍子里瓮瓮的问，

　　“再过两日了就是我的生辰了，可想好送我什么了？”

　　孙霈点点头，谢溱感觉他在自己手心里塞了一串东西。

　　“先送你这个。”

　　谢溱迫不及待的摊开手心想看看这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

　　是一串黑曜石，仔细瞧后他发现每一颗中间有彩色椭圆纹路，煞是好看。

　　孙霈别过脸，单手抱拳遮在嘴前咳了两声，呼出一串漂浮的白气，

　　“你身体不好，帮你求了几颗。”

　　谢溱扯下毛领，脸颊红彤彤的，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他把黑曜石手链戴上右手腕，在孙霈面前转了两下，

　　“谢谢阿霈，你怎么就这么知道我想要什么呢？”罢了还爱不释手的左摸右摸。

　　每年孙霈都会给他额外多准备一个礼物，通常是配套的，今年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配套的。

　　不过他也不想问，反正过两日就知道了，谢溱很享受这种惊喜感。不过一想到自己及冠生辰的日子可能就会是和陶陶那死丫头的婚约之日，就有些倒胃口。

　　想罢他就又趴下了，长吁短叹个没完，“我得好好珍惜这尚存的自由日子。真要和陶陶结婚了，我估计会被她念叨个没完——”

　　孙霈垂下眼眸，脸色晦暗不明，语气却是平淡无奇，
　　“蕴灵公主聪慧美丽，与少爷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唉呀，你怎么也和那些老东西一个腔调……”谢溱摸着下巴想了想，“不过横竖我也没有喜欢的人，若是真要必须和个人结婚，那丫头确实可以，起码我和她在一起还挺自在。”

　　“嗯。”

　　谢溱感觉有点不对劲，盯着孙霈看了一阵，问道，“你心情不好？”转瞬他豁然开朗，捏了捏孙霈的脸，“莫不成你也有中意的姑娘？”

　　听见这话，孙霈猛的抬头看他，眼中仿佛一瞬间有流光闪过。

　　“有，意中人。”

　　谢溱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若是哪一天想告诉我了就和我说，等你及冠的时候若是还喜欢她，我帮你搭线，保准把她娶回家！”

　　孙霈默默地点点头，掰着他的肩膀往屋里推，“好，你还是回屋吧，这件事情不急，以后再说。”

　　腊月二十八，是燕国建国的日子，明明离过年没差几天了，但是街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护城河旁熙熙攘攘挤了许多人，他们寻找着最佳的观景位置，以观赏这一年一度的壮景——
　　“万家灯火”。

　　“万家灯火”是大燕朝从第十二任国君景元帝时期传承下来的一个庆典节目。

　　在腊月二十八这天，宫内的巧玲阁将放飞九千只纯手工特制灯笼，最后放飞的一批灯笼将在空中“化作”轻巧的火焰蝶飞舞，可谓是精彩纷呈且独一无二的庆祝环节。

　　而每次这个环节每每都会与谢臻的生辰宴会撞上，每年谢臻都会拉上孙霈，偷偷从宴会上溜出来观赏，然而今年的宴会，和陵帝将会参加，谢荣，也就是谢家家主，明令禁止他中途离开，弄得谢臻一直唉声叹气的。

　　即使是及冠生辰宴会，也与往年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收贺礼，你来我往，浮笑于面。

　　谢溱撑着脑袋兴致缺缺的嚼着往常他最爱的奶黄酥，琢磨着到底什么时候结束这无聊的宴会，还来不来得及去看“万家灯火”的尾巴。

　　孙霈在下座看见他这副模样，无奈的摇摇头。

　　第二波餐品已经准备就绪，上座的和陵帝点了点头，侍女们娉娉婷婷从小桌两旁布菜，撤下先前尚未用完的菜品。

　　谢溱的奶黄酥还未吃完，他朝小侍女笑笑，“这个就不用撤了。”

　　小侍女有些无措的点点头，准备告退。

　　谢溱玩心大起，“这次新招入府的？多大了呀？”

　　小侍女低着头怯怯的说：“回少爷，十四了。”

　　谢溱突然感觉有些罪恶感，他摆摆手，“等会儿去徐管事那领赏吧。”

　　刚说完，谢溱背后一凉，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落在了他身旁。

　　“子佩哥哥，这些天有没有想我呀？”

　　谢溱忙把新上的几份点心推到她面前，“可不是吗？陶陶在扬州玩的可开心？”

　　蕴灵公主闻言甜甜一笑，开始滔滔不绝起来，谢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继续吃着刚才那盘奶黄酥。

　　听了一会儿，谢溱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心想着，

　　“我现在这么不经念？陶陶这丫头还没说几句呢，怎么我还头昏眼花起来了？”

　　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起来，耳边还模模糊糊听见几声，

　　“子佩哥哥……你……脸色……怎么……”

　　好像阿霈也走过来了，他怎么这么神色慌张啊？

　　再后来，谢溱感觉身边到处是乱糟糟的声音，自己好像躺在一个人怀里，手还被那个人紧紧抓着，不过自己已经看不清也听不到了，只觉得好像一切都到头了。

　　怎样也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