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暗夜里的光》一粒小麦

91、Chapter 91

　　这天晚上睡觉前，苏小叶和往常一样，伸手去打开床头的小夜灯。

　　奇怪，这个她用了快四年的小夜灯，今天怎么不亮了？

　　苏小叶忍不住心慌起来，她坐起来，捧着小夜灯检查了好半天，最后发现灯座下面有一条线似乎是被扯断了。

　　“小叶，你怎么了？”文婷听到苏小叶床上的动静，掀开床帏关切地问。

　　“我的小夜灯好像坏了？”

　　“啊？好端端的怎么会坏呢？你再试试。”

　　“试过了，没有用。”

　　“哼，你每天晚上亮着那么个东西，不觉得很讨厌吗？”杨媚躺在床上，阴阳怪气地说，“还有，你那个东西每天充电，不是在浪费我们大家的电吗？”

　　文婷脾气上来了，冲着杨媚就是一顿吼：“小叶的台灯亮度还不如你那个手机吧？而且她有床帏，遮的严严实实，怎么就碍你眼了？你说她台灯要充电，那小叶经常给宿舍里买东西你怎么不说？我们用的垃圾袋、卫生纸，还有洗衣粉那些，全都是小叶一个人买的，你敢说你没用过？”

　　文婷一连串问话问得杨媚哑口无言，干脆转过身去假装睡觉。

　　“杨媚，你别装了，我下午看见你从小叶床上下来的。”其他舍友开始打抱不平。

　　苏小叶翻身从床上下来，拿着小夜灯走到杨媚床前，哑声问道：“我的小夜灯是不是你故意弄坏的？”

　　文婷一把掀开她的被子，“你别装死，好好说话，为什么这么做？”

　　杨媚没办法继续装睡，翻身坐起来，甩开头发，杏眼圆瞪，“就是我！怎么了？我就是看不惯你故作清高的样子。”

　　苏小叶眉头一皱，“我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吗？”

　　“你威胁到我的安全了！”

　　文婷气得咬牙切齿，反正马上毕业了，也管不得什么面子，“杨媚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小叶怎么就威胁到你了？她是威胁你四处□□了？还是威胁到你装逼了？”

　　杨媚似乎早有准备，冷笑一声，斜眼看了看下面的一圈人，坐直了身体，抬高音量，“苏小叶，你敢让大家知道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文婷挽起袖子，“你胡说什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苏小叶拉住文婷，平静地看着杨媚，“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杨媚弯下腰，盯着苏小叶，一字一句地说：“苏小叶，你自己说，你每周星期六的下午都去了做什么？”

　　苏小叶身子猛的一僵，脸色变得煞白，她一直小心翼翼遮掩着，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人看到了。

　　宿舍里其他人都愣了，看杨媚笃定的样子，不像是信口胡说的，于是纷纷转头看向苏小叶，等待着她的解释。

　　许久，苏小叶脸色渐渐恢复，抬头淡淡地说：“我去做心理咨询。”

　　“呵呵，心理咨询？终于承认了吧，你要不是心理有毛病，能去那种地方？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说不定，就是个隐藏的神经病！”

　　杨媚尖酸刻薄的声音一句一句刺过来。

　　黑暗中，苏小叶眼神发冷，面无表情，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暗犀利的感觉，确实让人有点发憷。

　　在一起住了四年，大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小叶，不禁面面相觑。

　　杨媚得意地说：“我没说错吧？我告诉你们，搞不好啊，哪一天在睡梦里，你们就被她给害死了……啊！”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苏小叶突然冲上去，一把拉住了杨媚头发，用手里的夜灯，劈头砸了下去。

　　宿舍里的女生发出一阵尖叫，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厮打在一起的两人分开，楼道里有人听见动静，急忙跑去喊来了老师。

　　去往教务处的路上，苏小叶还不忘拿起手机给墨南发了一条信息：“老大，我明天有事，提前请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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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12点，苏小叶蹲在教务处门口给父亲打电话，可是她打了很多遍，一直没有人接。

　　老师出来找她，不满地问：“都两个小时了，你家长还没联系上吗？”

　　苏小叶低声说：“我正在联系，晚上他们睡觉了，可能没听见。”

　　杨媚的家长已经早早开车赶了过来，坐在办公室里面心疼地摸着自己的女儿，“看把我们孩子打成什么样了？那丫头的爸妈呢？怎么连个人影都不闪，一看就是缺少教养的家庭！”

　　“就是，怪不得说她心理有问题呢？我们孩子这四年不知道怎么忍受的？你们老师也太不负责任了，怎么能让这种危险的人住在学校宿舍呢？”

　　“她不走，我们就搬出去，这样的宿舍，还怎么住啊……”

　　这时，苏小叶才感到害怕，刚才头脑发热时的冲动劲慢慢下去了，她开始担心，自己万一被学校开除怎么办？万一不能毕业怎么办？万一影响自己实习怎么办？万一……公司不要她了怎么办？

　　苏小叶蹲在地上，无助地垂下了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她不能在这些人面前掉眼泪，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手机突然响了，她以为是父亲的电话，赶紧揉揉眼睛，仔细一看，竟然是墨南。

　　苏小叶拿着手机，心跳得厉害，迟疑了一会，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老大。”

　　“你声音怎么了？”

　　墨南刚刚洗完澡准备睡觉，看到苏小叶的请假信息，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实在忍不住，还是决定打个电话问清楚。

　　“我……我遇到了一点事情……”苏小叶不知道该怎么说，哽咽了一下。

　　“你在哪里？”墨南扔下手中的浴巾，飞快地拉开衣柜找出衣服。

　　“我在学校。”

　　“等着。”

　　半个小时后，墨南气喘吁吁地赶到辅导员办公室门口。

　　他一眼就看到了在办公室门口埋着头的苏小叶，一个箭步冲过去。

　　夜里的风很凉，苏小叶正抱着双腿瑟瑟发抖，突然发觉一个高大的身影笼在她上方，挡住了周围的冷风，她抬起头，一直强撑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墨南蹲下来，抓着苏小叶肩膀，眼底是深深的担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小叶一脸惭愧，低声说：“我和别人打架了。”

　　墨南飞快地看了看苏小叶的胳膊和额头，又拉开手掌检查一番，皱着眉头问：“哪里受伤了？”

　　苏小叶愣了愣，原以为墨南会指责自己，可是听他这语气，倒像是关心。

　　“我没受伤，是我把别人打了……”

　　墨南听到这话，全身紧绷神经突然放松下来，松开手臂，瞪她一眼，“你是疯了吗？就你这小身板，还和别人打架。”

　　苏小叶眼睛盯着地面，“我当时气急了……”

　　墨南伸手拍了拍苏小叶的头，正准备开口，老师出来看到他，愣了一下，“你是？”

　　“我是苏小叶的家长。”墨南回答得一脸从容。

　　老师皱了皱眉，她知道苏小叶家庭状况复杂，也懒得再追问下去。

　　“杨媚同学的家长等不及，已经先带她离开了，你既然是苏小叶同学的家长，那麻烦你过来一下，我想和你谈谈。”

　　墨南看了一眼衣衫单薄的苏小叶，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她，“去那边的椅子上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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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想和你谈谈苏小叶的心理问题。”老师坐下来，开门见山。

　　“您认为她有心理问题？”墨南一边说着，一边侧头去看窗外的苏小叶，外面好像起风了，树下会不会太冷？

　　“是杨媚同学见到苏小叶经常去做心理咨询……”

　　“老师对心理健康了解多少呢？”墨南突然打断她。

　　“我不太了解，但是别的同学有担心也是正常的……”

　　“弗洛伊德说过一句话----精神健康的人，总是努力地工作及爱人，只要能做到这两件事，其它的事就没有什么困难。”墨南脸上带着客气的微笑，眼神却冷得像冰，“老师，我认为，只要还能努力地工作、学习，努力地去爱身边的人，她就是健康的。最起码，她比那些整日无所事事、只会盯着别人一举一动的人，心理更健康，老师您说呢？”

　　“……”

　　半个小时后，墨南走出来，彬彬有礼地向老师告别，“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觉得她暂时也不适合在宿舍住，我先给她请两天假，回去反省一下吧。”

　　老师点头同意：“好的，天晚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苏小叶跟在墨南身后，一直到出了学校大门，这才抬起头来，好奇地问：“你和我们老师说什么了？她怎么会对你态度那么好？你没来之前，她恨不得吃了我。”

　　墨南没有回答，拉开车门，示意她先上车。

　　“你带我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两人同时开口。

　　苏小叶呆了一呆，“你不知道带我去哪里，就把我接出来了？”

　　“我猜你肯定不想回宿舍。”

　　苏小叶点头，“你说得对。”

　　墨南手扶在方向盘上，思索片刻，“这样吧，你去我的公寓暂住一晚。”

　　“啊？”

　　“这么晚了，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墨南发动车子。

　　“哦。”

　　此时已经下半夜了，许多地方的路灯已经灭掉，车子在路上行驶着，开得不快。

　　墨南看了一眼靠在车窗上发呆的苏小叶：“对了，你们老师给我上了半天课，我其实一直也没弄明白，你到底为了什么打架？”

　　“她故意弄坏了我的小夜灯。”

　　“那个灯对你很重要？”

　　“是的，很重要，非常重要。”

　　墨南眉间浮现出一阵阴霾：“你不像是冲动的人，她平时没少欺负你吧？”

　　苏小叶看着窗外闪过的树影，喃喃地说：“我也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打架……”

　　“我从小在那样的家庭中成长起来，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维持平衡，回避各种矛盾，回避各种冲突。可是这次，她……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没有办法，只能挑起冲突，以此来结束以后或许会源源不断的冲突。”

　　墨南冷冷地说：“你做的对。”

　　苏小叶叹一口气：“可是我还是太冲动了，如果我忍一忍，再过几天也就毕业了。”

　　墨南笑了：“没错，忍一时风平浪静，忍过去，顺利毕业当然也好，只不过，在以后的无数个夜晚，你回忆起这段往事，都会深深地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苏小叶转过头来，破涕而笑，“老大，你真会安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