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暗夜里的光》一粒小麦

72、Chapter 72

　　直到感觉到衣服口袋里伸进一只手，握住了还在响着的手机，墨南回正身体，笼罩在苏小叶身前的压迫感消失，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才敢抬头。

　　墨南接通电话，却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只有一阵阵海浪般杂音。

　　“喂？听得到吗？”

　　苏小叶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都能听到墨南手机里传来的沙沙声，看来信号还是很弱。

　　“你们……哪里……”那边终于有断断续续地声音传来。

　　“我听不清楚你的声音……这样，我来说，你听就好……我们的车坏了，现在被困在半路……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在……在……”

　　墨南看着周围光秃秃的山坡，一个醒目的标志都没有----

　　“我们在村子的西南方向，顺着最宽的那条大路一直走……在一棵柿子树下面。”

　　苏小叶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柿子树！她没听错吧？

　　这也算地标？

　　“喂？喂……”信号又断了，墨南无奈地放下手机，不知道那边到底听清楚了没有。

　　墨南回头看着一脸绝望的苏小叶，抬了抬下巴，“走吧，往车跟前走，我们过来的路上，一共就看见了这么一颗柿子树，而且这颗树非常大，应该生长了很多年。如果司机足够聪明，找到村里的人，问一下这附近最大的柿子树在哪里，就能找到我们。”

　　还没从崩溃中缓过来的苏小叶听到这话，表情刚刚稍微缓和了一点，墨南却又补了一句：

　　“如果司机先生和你一个智商水平的话，我们今天晚上说不定要在这里过夜。”

　　“……”

　　此时的天已经全黑了。

　　寂静的山谷里，蜿蜒的山路显得幽深可怕，要不是有墨南在身旁，苏小叶简直没有勇气走过去。

　　为了给自己壮胆，苏小叶开始没话找话说，想以此来制造一点声响，“老大，你刚才为什么要吃那盘腊肉啊？老夫妻很可怜的，人又那么善良，我们还要吃他们的东西，不太好吧？”

　　苏小叶说完，突然想起刚才自己干的蠢事，忍不住又想扇自己的嘴，幸好夜色浓厚，盖住了她通红的脸颊。

　　墨南淡淡说道：“正是因为他们善良，我们才要吃一点。他们收了那些东西，如果我们直接就走，他们心里会不安，所以我让你尝一点，算是礼貌，也算是安慰。”

　　苏小叶不解地挠了挠头：“哦，老大，那你……”

　　“什么？”

　　苏小叶鼓起勇气说：“你平时对待家人也是这么贴心吗？”

　　墨南轻轻嗯了一下，算是默认。

　　“那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凶？”苏小叶一口气说完，感觉自己在挑战墨南的极限，不知道这话会不会惹恼他。

　　“我对你们很凶吗？”

　　“其实……也还好，但就是会让人害怕，你为什么不愿意和大家走得亲近一点呢？”

　　墨南停住脚步，等着苏小叶赶上来，顺便给她答疑解惑：“为了避免麻烦。”

　　“麻烦？”苏小叶不高兴，小声嘟囔着：“谁是麻烦？我们吗？”

　　“我说的麻烦指很多东西，人际关系、工作配合程度等等，我不想和公司里的人有过多的交集，只限于工作中的合作就足够了，因此没必要走那么亲近，走得太亲近，反而会影响工作效率。”

　　“可是……人都是需要朋友的。”

　　墨南发出一声轻笑：“职场没有朋友。”

　　听到这话，苏小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的意思是……不想和任何同事成为朋友，也包括自己吗？

　　穿过一片小树林，月亮终于出现在夜空，发出如水般清澈的光泽，脚下的草丛被风吹动，发出如潮水般的声音，两个人在月光的浸润中，顺着迂回的小路往山上走去。

　　苏小叶紧紧跟着墨南，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他身后，两人的脚步声是这幽深夜晚里唯一的温暖。

　　在这样的气氛下，苏小叶竟然渐渐忘记了害怕和辛苦，反而萌生了一种单纯的幸福感觉。

　　大概是想的太入神，没留意脚下，突然有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擦着鞋子跑了过去，不知道是野兔还是山鼠，苏小叶吓了一跳，尖叫一声，仓皇地跳到一旁去。

　　“小心后面！”墨南眼尖，看到苏小叶身后的石块，急忙大喊。

　　眼看着苏小叶身体踉跄，就要摔倒，墨南来不及思索，急忙伸手过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苏小叶脚下一滑向后倒去，紧接着却被墨南向前拽了一把，于是，整个人失控，直接栽到了墨南怀里。

　　这是一个散发着男性气息的怀抱，墨南有力的手臂紧紧抓住她的胳膊，贴得太紧，甚至听得到彼此的心跳。

　　苏小叶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被这陌生的感觉吓到了。

　　墨南神态依旧平静，放开她，淡淡地说了句：“小心点。”

　　几番曲曲折折后，两人终于顺利回到了车旁。

　　苏小叶觉得又累又冷又困，打开车门爬到座位上，看见站在车外的墨南，忍不住问：“老大，你怎么不上车？不冷吗？”

　　“我找找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墨南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

　　苏小叶也跳下车来帮忙寻找。这辆车是从镇上借的，除了已经发放完的物资，整下的都是一些纸箱、袋子之类的杂物。

　　“唉!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咦？这是个什么东西？”苏小叶好奇地拿起一个小的东西观察着，“好像是个MP3？恐怕都没电了吧？”

　　苏小叶并不抱希望，随手按了下去，随着屏幕亮起蓝色的微光，歌声也立刻传了出来……

　　再没有找到任何用得上的东西，墨南走到大树下，靠在树干上静静等待。

　　苏小叶在路边找到一块大石头，连推带搡地滚到树下，靠着墨南身边坐了下来，抬头望向天空。

　　这棵树真的好高，好大呀，恣意地伸展着枝叶，月光从高高的树杈间穿过，洒落在两人肩上。

　　“没结果的花

　　未完成的牵挂

　　我们学会许多说法

　　来掩饰不碰的伤疤

　　因为我会想起你

　　我害怕面对自己

　　我的意志

　　总被寂寞吞食

　　因为你总会提醒

　　过去总不会过去

　　有种真爱不是我的

　　……你还记得吗

　　记忆的炎夏

　　我终于没选择的分岔

　　最后又有谁到达……”

　　墨南靠在树上，苏小叶坐在旁边，耳边传来莫文蔚略带沙哑的声音，细腻轻婉的吟唱，带着压抑甚至有些绝望情绪，诉说着一个缠绵的爱情故事。

　　“老大，其实……我觉得遇见你挺幸运的。”黑暗里看不清楚彼此的面容，苏小叶轻声说。

　　“是吗？”墨南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之前对你有误解，以为你是……很冷漠的一个人，后来发现，其实你是个很细心，很温暖的人。”

　　墨南轻笑一声：“不，过高的期望会造成心理落差，你还是继续以为我是一个冷漠的人吧。”

　　苏小叶不说话了，捡起一根树枝，轻轻拨弄着地上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墨南想了想，说：“其实我也对你有误解，我之前觉得你是个很娇气的女孩。”

　　苏小叶手里的树枝停了下来，苦笑着说：“娇气？被呵护着长大的女孩子才有资格娇气，而我，大概只能配得上‘顽强’这个词。”

　　墨南低头，看着黑暗中的那个瘦小的身影，同样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陈琪看起来无忧无虑，而苏小叶老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到底是怎样的家庭环境，带给她这样的压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mp3里唯一的歌曲循环了第几遍，苏小叶已经困了，她晃晃悠悠努力支撑着。

　　“上车去睡会吧，小心一会感冒了。”墨南起身，拉了拉苏小叶的袖子，担心她会一个不小心滚到地上去。

　　坐在车里，苏小叶突然感觉气氛有点尴尬。

　　刚才在外面的开阔地带，在周围的环境干扰下，还没什么感觉，可是此刻突然走进这么狭小的车内，又是密闭空间，孤男寡女坐在这里，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咳咳……”

　　“吭吭……”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咳嗽了起来，这下更尴尬了。

　　突然，一道亮光闪过，苏小叶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推开车门往后面看去，只见漆黑的山路上，有两道摇晃的光亮。

　　“太好了！他们来了！”汽车嘶哑的鸣笛声此刻像在苏小叶耳中胜过天籁，她开心地跑了下去。

　　墨南也跟着下了车，看到是熟悉的车子，这才放下心来。

　　苏小叶正小跑着突然来了个急刹车，猛地转过身来，身后的墨南差点扑上来把她撞倒。

　　幸好墨南反应还算快，迅速往后退了半步，抬起双手，无奈地问：“你要干什么？”

　　苏小叶飞速脱下外套，塞到墨南怀里，赧然地说：“老大，这个还给你，你快穿上，省的别人看见……误会。”

　　墨南哑然失笑，怕别人误会？我现在急匆匆地穿衣服，别人看见难道不会误会更深？

　　他将外套搭在手臂上，悠然地停下脚步，乌黑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苏小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