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暗夜里的光》一粒小麦

66、 Chapter 66

　　满桌子的人都呆住了，目光全都聚集在苏小叶身上。

　　一瞬间，苏小叶眼前的世界被扭曲了，只剩一片漆黑，一股刺鼻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并很快充斥了整个口腔，辛辣的气味亦逐渐向鼻腔进攻，浓郁的气味直呛眼睛，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往出涌，她第一次体会到了窒息的感觉。

　　刘严被吓到了，抓起一大把纸巾就往她手里塞，泪雨滂泼的苏小叶，至此还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满脸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又是剧烈的咳嗽，每咳一下，辛辣的感觉就更深一层，憋又憋不住……

　　苏小叶此时流出的眼泪已经不仅仅是芥末的作用了，是发自内心的伤心和难过。

　　稍微回过神来，能够自主呼吸的苏小叶捂着脸跑出了包间。

　　一口气跑到外面，苏小叶坐在走道的壁画下面，悲伤地看着墙上的仕女图，抽抽搭搭地擦着眼泪鼻涕。

　　完了，这次丢人丢大了，难得跟着出来蹭顿饭，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糗，墨南此刻肯定在后悔带她出来。

　　她越想越伤心，自己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又傻又没有见过世面，以后再也不要跟着墨南来这种场合了。

　　苏小叶正哭的难过，低头看到了一双鞋子。

　　抬起头，墨南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走到跟前，递给她一只瓷杯。

　　苏小叶泪眼朦胧地看着杯子里的透明液体，带着浓浓的鼻音问：“这是什么？”

　　“酒，喝一口，能解芥末的辛辣。”

　　“真的吗？”苏小叶一脸敌意地盯着杯子，短短几分钟，对这间饭店已经给她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墨南点点头，像哄孩子一样的口气，“真的，我刚刚问过老板的，喝一小口就好。”

　　苏小叶接过小酒杯，抿了一口，喉咙里的辛辣感在酒水的灼烧感影响下，似乎真的淡化了一点点。

　　她低着头，不敢看墨南，“老大，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他没有说话。

　　苏小叶抬起头，却看到了墨南嘴角的笑意。

　　墨南平时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此刻，也许是下班时间，也许是被苏小叶的囧样逗笑了，他看起来放松了许多，带着微笑的墨南，少了一些硬朗锐利，却多了一丝少年的俊秀英气。

　　苏小叶愣住了，原来……他笑起来这么好看。

　　“你在看什么？”

　　发现自己走神了，苏小叶脸上一红，为了掩饰尴尬，只好又大声地咳嗽起来。

　　墨南收起笑容，转过身往包间里走去，丢过来一句话：“快点进来吃饭吧，给你点了甜品。”

　　晚上，苏小叶在梦境中，看到了一条河，河水缓缓流动着，又浓又稠，闪烁而颠动。

　　她仔细一看，河水竟然是绿色的？她吓得拔腿就跑，可是那水就像是长了腿，蔓延得很快，追在她身后，向她冲来……

　　“啊！”苏小叶惊叫一声，吓醒过来。

　　坐直身子，她拍了拍剧烈跳动的胸口，刚要喘口气，一抬眼，又看到了床头的青蛙玩偶……

　　下一秒钟，玩偶被扔到了床脚。

　　“你怎么啦？”文婷眯着眼睛从被子里伸出头，拨了拨一头乱发，“又做噩梦了？”

　　苏小叶爬到床脚，看着神智混沌的文婷，一脸认真地小声问道：“你大口吃过芥末吗？”

　　文婷翻了个个白眼，又钻进了被窝，“神经病啊，谁没事吃芥末玩？我看你还没睡醒，说梦话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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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刘严坐在工位前，隐隐约约听到旁边有微弱的叹气声。

　　他循着声音找过去，看到苏小叶无精打采的背影，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满脸的不高兴，“一大早上的能不能不要发出这种给人传递负能量的信号，我最讨厌别人叹气了！”

　　苏小叶看刘严生气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吓得一口气憋住，缓缓呼出来，不敢再叹气。

　　刘严没好气地说：“你又怎么了？那天的芥末太辣，把脑子辣坏了？”

　　苏小叶缓缓道出原委：“今天早上，徐姐让我去给邹总送一份文件……我过去以后，看到邹总办公室里没人，想着给他放桌上算了，然后，我看到桌子旁边放了个玻璃茶杯……”

　　“放屁！那可是水晶的。”刘严打断她。

　　苏小叶吸了一口气：“水……水晶？”

　　“然后呢？你干什么了？”

　　“然后我就好心给他把杯子挪了一下……”苏小叶就差指着天发誓了，“我真的是好心！我看那杯子放在那里有点危险，想着把杯子收好，好把文件放下，结果，没想到……”

　　后面的事情她不说刘严也已经猜到了，“打碎了？”

　　苏小叶默默垂下了头，“打碎了……”

　　刘严坐直身子，一脸严肃地说：“苏小叶，我给你个建议啊。”

　　苏小叶一脸希冀地看着他：“你说。”

　　“你现在去找人事部，自己打个报告，说你要辞职，就这样，还能体体面面地走。”

　　“你这算什么建议？”苏小叶眼睛耷拉下来了。

　　刘严翻了个白眼，摇摇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全公司上下都知道，邹总的那个宝贝水晶杯，是他的命，你现在把他的杯子打碎了，不是要了他的命吗？你都要了执行总裁的命了，公司还能留你？”

　　苏小叶脸色变得煞白，“有这么……严重吗？”看来事情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多。

　　“呵！你知道为什么他的杯子放在那里？秘书看不见吗？保洁看不见吗？全公司就你苏小叶一个人长眼睛了？因为他们没有人敢动啊！谁都知道那个杯子的重要性，所以保持距离就是最好的自我保护。”

　　“那我……还有什么自救的办法吗？”

　　刘严躲到电脑背后，不再理她，打算彻底和她划清界限，嘴里碎碎念着：“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待不久的……白白浪费我这么多天的口舌，白瞎了我这么悉心教导你……这下子，老大都救不了你。”

　　“老大？”苏小叶眼前一亮，对了，还有墨南。

　　这段时间以来，苏小叶也慢慢看出来了，墨南虽然外表冷漠，但是为人坦诚大度，除了有目共睹的工作能力外，他遇事不慌，敢担当的性格，才是让大家心悦诚服，甘心叫他一声“老大”的主要原因。

　　事已至此，他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老大……”

　　餐厅里，墨南看着一脸愁容的苏小叶端着盘子走过来，心里一沉，直觉告诉他一定没有好事。

　　眼看躲也躲不掉，墨南暗暗告诫自己要沉住气。

　　“你说吧。”

　　“老大，我今天早上去邹总办公室…..”

　　墨南不耐烦地打断她：“说重点。”

　　苏小叶一口气说了出来：“我不小心把邹总的杯子打碎了。”

　　“碎了？”

　　“是……碎了。”

　　墨南放下手里的筷子，点了点头，对着苏小叶竖起一只大拇指，说了声：“你真棒！”

　　苏小叶知道他在挖苦自己，双手合十：“老大，你要帮帮我啊。”

　　墨南浓眉一挑，“我为什么要帮你？”

　　苏小叶眼神诚恳，“老大，你忘啦？我是你在带的实习生啊，你要对我负责的。”

　　墨南顿时觉得眼前的菜没有了味道……

　　看墨南半天不说话，苏小叶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老大，我现在该怎么办。”

　　墨南继续面无表情：“辞职走人啊。”

　　苏小叶看到墨南和刘严说出一模一样的话，几乎要哭了，低着头叹气。

　　墨南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愤愤地把面前的盘子推到一边，“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碰到了你。”

　　苏小叶战战兢兢地坐在对面，不敢说话。

　　“你先去找一下邹总的助理，问问邹总什么时候回来？”

　　苏小叶看到墨南开口，知道他愿意帮自己了，赶紧拔腿就跑。

　　两分钟后，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问了，助理说，邹总明天还有两个会，最快也到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你还记得杯子的样子吗？”

　　“当然当然！”苏小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

　　墨南接过来一看，纸上画着杯子和杯盖的图形，惟妙惟肖，甚至还标注了详细的尺寸，嘴角弯出一个弧度，戏谑道：“呵，你倒是未雨绸缪了。”

　　苏小叶不会傻到以为墨南是在夸她，苦着脸说：“我当时第一反应就知道，肯定要赔给邹总的，就赶紧记录了下来。”

　　“还算你有点常识。”

　　“那我现在就去吧！”苏小叶饭都不吃了，立刻站起身来。

　　墨南抬眼看她，“去干什么？”

　　“买杯子呀！”

　　“你打算去哪里买？”

　　苏小叶信心满满地说：“我知道城西有一个茶具市场，特别大，里面所有的杯子应有尽有，肯定能找到一模一样的！”

　　墨南被她气笑了，双手抱怀，“你知道邹总一年赚多少钱吗？”

　　苏小叶茫然地摇头，“不知道。”

　　“那你觉得邹总会去西郊的茶具市场买杯子吗？”

　　“这……我不清楚。”

　　墨南无奈地指了指椅子：“先坐下再说吧，把你的饭吃了，别浪费粮食。”

　　苏小叶乖乖地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挑逗碗里的米饭粒。

　　桌子对面，墨南拿出手机：“Andrew，帮我查一下这个杯子的品牌和厂家，我猜是奥地利的，你再确认一下。”

　　墨南用手机拍下了苏小叶的画，又在网上找了张照片，一并发送过去。

　　很快，对方的电话回过来了：“Moore，你说的没错，这是奥地利的Riedel，不过他们的水晶杯一般都是没有盖子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款有盖子的杯子。”

　　“现在到哪里可以买到呢？”

　　“哈哈，你开玩笑吗？莫，这是很久之前的限量款，早就停产了，几乎不可能再找得到。”

　　“我知道很难，所以才找你，拜托了！”

　　这是苏小叶第一次听到墨南用这样的低姿态说话。

　　他一向都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保持着遥不可及的距离感，猛然间落入凡尘，苏小叶还有些不习惯，再想到是因为自己，她更内疚了，嘴里的饭粒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墨南放下手机，淡淡说道：“你先吃饭吧，有消息了我会通知你，不过，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苏小叶如同溺水之人看到水面漂浮着的一根木棒，自知希望渺茫，却又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