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绡》半块豌豆黄

4、革职

　　“这位大侠，您走错地方了，东边才是皇后的寝宫，这边仅是我们宫女的住所。”

　　白芷嗓音发抖，右手却悄无声息的从腰间摸出一根银针，正当她要反手刺向其章门穴时，那人却将手松了，下一瞬竟将她环腰抱起掠了出去。

　　白芷被他牢牢地圈在怀里，这姿势本应该更方便她动手，那根银针却一直被捏在指尖。

　　方才那人抵在她颈间的应是刀背，以那个力道，若是刀刃她怎能如现下一般完好无损的在他怀里。

　　他，应当无恶意吧？

　　正当白芷思索着来者何人时，那人停下了。待他松手后，白芷向后急退三步，却是脚下一空整个人向后倒去。只见白芷手掌撑地，瞬间发力翻了个跟头，稳稳地立在地上。

　　“看来白姑娘武艺颇高。”

　　嗯？这声音怎地有些耳熟？

　　这时那人摘了遮面的斗笠随意搁在桌上，正是那皇上身侧的宦官，琴三。

　　“琴公公的功夫也不弱啊。”

　　白芷心中有气，“不弱”二字从牙缝里硬挤出来，带着些许讽刺的意味。

　　琴三眼神一暗，开口说道：“现下无人，白姑娘还是唤我琴三吧。”

　　“琴公子此时以这般别致的方式将我带出来，有何事相议么？”

　　“正是。”

　　琴三好似听不出白芷句句嘲讽的口气，兀自坐了。此时白芷才发现，她又被带到思白亭了。

　　奇了怪了，要说每月中旬下午这亭子周围没人也倒罢了，许是他人休沐琴三顶了上来，可这夜晚此地也无人巡视么？

　　“今日圣上将张渊凌迟处死，此事你如何看？”还未等白芷想清楚，琴三便发问道。

　　这妄自揣测圣意若是被皇上知晓了，且其不巧正怒气在胸，可是死罪！若她还是那个茫然无知的白芷，此时定将心中的想法竹筒倒豆子一般，丝毫不留的全说出来。可就在刚刚，她才观了刑，那个男人临死前闷在喉咙里的痛呼声仿佛还在耳边。

　　她或许也仅是枚棋子，眼前这内侍又扮演什么角色？她现在仅仅代表着自己，还是作为那皇后身侧的宫女？

　　“白芷不敢胡乱猜测，圣上心中自有定夺。”

　　琴三瞧了她一眼，笑得如沐春风。

　　“皇上与皇后感情深着呢，莫慌。今夜怕是把你们都吓着了。”

　　白芷被猜中了心思，羞愤的双颊绯红，索性也到桌边坐了。只不过一个回合白芷便知自己不是这人对手，左右是被人算计的命，还不如轻松一点。

　　其实，白芷不过是有恃无恐罢了，这人分明没有想害她的意思。

　　“你还未说今日之事到底正确与否呢。”还未等白芷接话，他又接着说道，“唉，瞧你这胆子也不大能说出个子丑寅卯。你知晓为何这边刚事起，皇上便将张渊捉了起来么？”

　　白芷迷茫的看着琴三，她只知皇上早就知道这事，可为何现在才抓却是不甚明了。

　　“张渊是那侍卫首领，若是抓错了，也无法像侍卫交代。可皇上却是早就知晓了，谁让那张渊与皇上是童年玩伴呢，旁人不清楚的事情，皇上却不会也被蒙在鼓里。”

　　白芷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恨不得刚刚双耳如那天蓬元帅一般合着。她最多不过是想了解后宫嫔妃只见的关系如何，像此等秘辛，沾染上了便又是杀头的下场。

　　今日怎就绕不过这一个“死”字了呢？

　　“你、你与我说这些作甚？”白芷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圣上今日心情不好，拉我诉苦，我听后便想起你来了。”
　　“想起我？”
　　“宫中与我相熟之人，除皇上外便只有你了。难道白姑娘不好奇么？”

　　她还真不敢好奇，不过现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已经都叫她听了去了，若不将这段往事听完倒吃了亏。琴三只瞧见白芷拿手拧着帕子，心知她只是嘴上说着不敢。

　　“他也不想如此处置。”琴三怔怔的盯着一处，整整半刻钟后才接着道，“当个好皇帝不容易。”

　　白芷下意识的接了句：“可这凌迟未免太狠了。”

　　“当个有情有义的人也不易。”

　　这句话白芷倒是听不懂了，琴三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两人就相对无言的坐着。

　　白芷心中焦灼，此时已接近戌时，灵双应是快回房了，自己被琴三这样不明不白的虏了过来，若是灵双上报至大宫女，传到皇后那便是个把柄，若是日后看自己不爽，自己岂不是冤死了。

　　“该送你回去了，还请白姑娘莫怪我今晚将你拉出来，只是皇上的事不可随意乱说。”琴三笑得和煦，再由那白色绫罗相衬，倒是端得一副俊美公子哥的神采。

　　白芷微微怔楞，回神后暗自诽腹，今日这般还不算乱说么？

　　“圣上或许也在寻你了，我自己回去便是。”
　　“无碍，我告了假。三日后酉时一刻亭中见，记得穿常服。”

　　“圣上对你倒是纵容，不用时时近身服侍。我先行一步了，琴公子。”语音刚落，白芷便一个拧身，窜上屋顶，竟与来时速度相差无几。

　　只剩琴三望着白芷背影若有所思。

　　*

　　第二日下午，流华宫里来了一个小孩，十三四岁不至束发的年纪，胖墩墩的将身上黑色斗牛服撑得溜圆。据说是安嫔手下的大太监安排过来的，皇后本意是叫水丹寻个由子将其打发出去，温润如皇后娘娘也不愿身侧被人插个暗桩。

　　然而这小太监长得着实可喜，憨头憨脑的。倒是那嘴似是抹了蜜一般，陪着皇后聊了一上午的天，流华宫里好久都没这般热闹了，往日宫嫔们来请个安说话也都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像今日的欢声笑语倒是极少的。

　　若是往常，白芷定要上前与那小太监插科打诨的聊上几许，可近来几天她噩梦连连，那张渊总是满身是血的在地上哀嚎，夜里惊醒却也见灵双手脚挥舞着，口中呓语着什么，面上满是惊恐，心知灵双也被吓坏了。

　　自那日后，白芷便与他人拉开了距离，她不比其他的宫女太监，这些人若是未进宫在家里地位本也不高，勾心斗角之事想来是不少的，她贯是被捧着长大的，论心计定是不如他人，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谁知水丹却把这小太监分给她来带，据说是小太监自己提的，说是白芷看着面善，定然是个心地好的，皇后娘娘也笑着允了。

　　“白芷姐姐，我叫天瑞，以后我与你一同轮值。”小孩凑过来就是一个甜甜的笑，像极了白芷的弟弟白术。

　　白芷颌首却目不斜视，手中利落的修剪着枝叶。

　　“白芷姐姐，听说您是将军府长女，给我讲讲府里有什么好玩的呗。”

　　白芷手上不停，只应付道：“你看这皇宫好玩么？”

　　天瑞摇了摇头：“规矩太多啦，流华宫中还好些，那瑶华宫简直能闷死个人。安嫔还是个注重尊卑的主子，像今日这般闲聊是不可能的。”

　　“你当将军府里便没这些规矩了么？”

　　将军府中确实是有许多规矩，不过那些都用来约束她两个弟弟了，于她倒是无甚作用。

　　天瑞垂头丧气的听着，小手一片片揪着叶子，吓得白芷胆都要破了，这祖宗是安嫔派过来害她的吧！

　　“天瑞天瑞，你别摘了！”白芷心疼的捧着光秃秃的花枝，“你在旁边看着我怎么修的，回头歇了我给你讲故事啊，你也喜欢白芷姐姐吧，你再这么拔下去，你就等着白芷姐姐挨板子吧！”

　　天瑞听话的松了手，站到一旁，却接着絮叨着：“白芷姐姐家里人对你好么？怎么一个堂堂将军长女沦落到当宫女。”

　　“家里人对我自然是好的，只是这后宫的事，父亲也不便插手吧。”

　　“也是，现下将军自己还自顾不暇呢，哪里还顾得上你。”

　　“什么？”白芷一剪刀将手里的牡丹整朵剪掉，震惊且焦急得看着天瑞，“将军怎么了？你将话说完呀！”

　　“将军的二儿子昨日早朝被革了官职，发配边疆。”天瑞诺诺的说着。

　　“发配边疆？为什么？原因呢？”白芷将剪刀扔到地上，双手扯着天瑞两侧的袖子，使尽全身气力将声音压低。

　　“原因我等后宫小官如何得知，这事还是我干爹爹昨日从主管前庭的宦官嘴里听来的。”

　　白芷听了前半句话便将手撤了，从地上捡起剪刀，一刀刀的修着花，看起来似是认真做事的模样，实则从凌乱的刀法便看出其内心定已是波涛汹涌。

　　谁敢动将军府？

　　她二弟应该只是被人拿来探个路，猜测皇上的心思，没想到竟然成了。有能力动爹爹的无非是两股势力，当朝左丞相及皇帝五弟梁王。

　　梁王一贯不理朝政，那便应是左丞相了，更何况左丞相与爹爹平日里不和。可这皇上又是何意，弟弟到底犯了什么事被人捉住把柄，以至于皇上也保他不住，还是皇上本就不想保下弟弟？

　　白芷有些后悔，若她当初收敛一些，不被皇后捉住错处，至少也会被封个嫔，现下她一个修剪花草的宫女又能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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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大家……补吐血也把更新补齐……
豌豆黄在此跪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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