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选妃 ...
-
那日白芷回了小院，却是一屋子的人挤在院子里，教习婆婆站在一侧，拿着那双三角眼瞪着她。
“姑娘这是将皇宫当自家花园逛了？”
还未等她回话，又接了一句。
“本念在你们年少，便没想将你们拴在院子里，现下看来却是老身的不是了。直到你们规矩都学足了之前都在这院中禁足！”
婆婆这回虽说没罚她，可白芷巴不得只罚她一人，哪怕打些板子她都认了，毕竟有些功夫傍身，打了也顶多是爬不起来床罢了。现下婆婆下了这禁足令，她还如何生活于众人之中，更何况又下了禁足，她不得不与这群女子朝夕相处。
婆婆下了令便离去了，只剩众人留在院中。
果真，院中众人脸色均不好看，性子刻薄些的递了几个白眼转身回房了，余下的一众面色也带了几分尴尬，特别是与她同屋的几位，心里又是因无辜被罚而感到委屈，又要顾及同屋情分将那几分情绪藏了，面上表情甚是精彩。
白芷只得向诸位表示了歉意，躲回屋内了。
不得不说，那教习婆婆毕竟在宫内当值多年，手段还是有几分的，白芷直到选妃那日都没什么出格的动作了。
选妃当日，领她们进宫并且负责她们膳食的水丹早在寅时便将众人唤醒，此时天还未亮。
水丹姑娘这日来排场甚大，身后领了二百余人，其中半数端着盘子，盘子上备着今日选妃所需的绛色纱裙与各式头饰。
两人为一组帮我们将今日过于繁琐的穿戴收拾妥帖。
平日里，在小院中也并无他人服侍待选姑娘们，毕竟若是落选，这群身世显赫的小姐们也不过是宫女，到时双方碰面难免心生不满，这规矩便一直延续了下来。
再道这边已是卯时，水丹姑娘引着众人婷婷袅袅向着聚荷宫去了。
历来选妃都是在这聚荷宫，白芷压了月余的性子现下又翻了上来。
世间早有传言，当今天子喜怒无常，月中之时他最为暴虐，更有甚者竟将圣上容貌编排的极为凶残，用以恐吓夜间吵闹着出门的孩提。若不是这人治理天下别有一番才能，叫四海八方的人们填饱了肚子，恐怕早有人揭竿起义了。
这选妃去留的人选一贯是由圣上亲笔圈定的，那现下这坐拥天下的君王便在这聚荷宫内，她倒要瞧瞧这人莫不是长了四只眼睛八条腿，世间将他传的如此骇人。
这回列队之时教习婆婆将她安排至队末，不易出彩却也轻易不会出错，毕竟白芷若是在这殿上出了什么纰漏，她也难逃其责。
白芷随着众人进殿，故伎重施，垂首跟着眼睛却用力向上翻着，却只瞧到主位上的一双大红绣花鞋，再向上挪些许便是红罗长裙，再便是红色大袖衣，衣上搭着霞帔，最后便是那龙凤珠翠冠。
那身衣裳的主人正拧眉望向她，她慌忙收了目光，安分的站在方阵后方，暗自祈求皇后莫与她一般见识。
谁料她心中念头刚起，正前方便发了话。
“那最末排正中间的那一位，是哪家的小姐啊？”语气温和，似是随口一提。
众人均未料这百人之中皇后竟一眼便瞧见了白芷，心中本就对她不甚满意，现下更是添了许多嫉妒之情。
只有教习婆婆一脸惶恐的上前回话：“回皇后娘娘，此女乃白将军府中长女。”
她本想提前告罪，可又不知这白芷又捅了什么娄子，只得静观其变。
然而下一刻，她却是将白芷的罪过听了个通透。
皇后狠历道：“白将军长女白芷，以下犯上，终身禁于宫中，为宫女。”
这一句话似是一道惊雷劈在白芷头上，她呆立在大殿中央，告罪的套词都忘了说，还是教习婆婆过来将她按在地上，与她一同告了罪，带她站到一旁。
刚刚那出戏，新进宫的姑娘瞧不出来，她一个宫中的老人可是看的透亮。
那皇后一向是个温吞性子，又从未得帝宠，叫她在这帮新晋秀女面前立威是不可能的，要立威，先前那两年做什么去了。
并且这以下犯上的罪名可轻可重，便是子虚乌有也能在你头上扣个屎盆子，现下却是从重罚，且罚的也不合理，哪里听说以下犯上的罪责要被罚终身置于宫中的，此举必有深意。
可皇后现下并无缘由做出此事，那便是……圣上！
白芷这边刚回过神来，便瞧见教习婆婆比她更加心惊胆战的脸色。
这又是怎么了？
那边妃子名单已经由皇后勾好了，皇后身边的黑袍太监端着纸将人名一一唱出来。那大太监口中的名字多数是当朝显贵人家的女儿，只挑了一小部分样貌端正又精于女红的算是真正为天子个人着想。
选中的女子具体的妃位还是要待名单呈上去，由圣上抉择。但余下的宫女们便没有那么多讲究，毕竟皇后为后宫之首，宫女的分配还是管得来的。
皇后随意问了问两侧妃嫔，哪宫缺了人便抽出几个补上去，殿上一众宫女落脚之地顷刻间俱已定好，只剩了白芷一人。
“至于这罪奴便由我带回，留在我流华宫中。”皇后拿食指揉了揉太阳穴，好似不堪重负一般，“今日本宫乏了，姐妹们也各自散了吧。”
“是。”
白芷随皇后回了流华宫，本以为还有其他惩罚等着她，毕竟殿上其他人并不清楚皇后为何动怒，她却是明了的很。
这举措虽罪不至死，可少说也要打上几板子教教规矩，白芷战战兢兢的跪在皇后面前，她若还是秀女便不至于这样惊慌，秀女虽无品阶，日后也有为妃的可能，但她现下只是名宫女，若是皇后气极，想要了她的命去也无可厚非。
“白芷，你就负责这院子里的花。平日里不用近身服侍，每月中旬休沐三日。下去吧。”皇后挥挥手，一副极不想瞧见她的样子。
“是。”
白芷故作平静的退了出去，心中却在暗喜。
侍候花比服侍人可不止好了一两分，白芷心中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性格，在将军府中无法无天惯了的，现下受了管教也只是收敛了些许，在主子身侧一举一动皆易出错，而浇花这一职责，只要这花好好活着便无过错。
白芷随皇后身侧的大宫女水丹认了房间，便回之前的小院收拾衣物。
回流华宫的路上，又瞧见了那亭子，心下略一思索，今日便是之前约定好的十五日，径直向御花园内走去。
白芷与一众秀女的关系并不亲密，是以无人跟她讲些宫闱秘闻，她到现在都不清楚为何每月十五日下午御花园中空无一人，竟连侍卫也没有。
可今日侍卫是不在，她却正碰见淑妃从永宁宫出来。
淑妃是个性子刻薄的，凡是略有姿色的女子犯在她手中，轻易不能善了。白芷只顾埋首走路，并未瞧见淑妃，是以竟未避让行礼。
淑妃冷哼一声停下了，摸了摸护甲，开口道：“侍女遇见妃嫔不曾行礼该如何罚啊？”
“应罚其板著。”
白芷愣住了，这声音当是安凡的，可她那日不是被选中了么？
“仅是如此？我看你这律法记得也不是很熟，跟她一块罚了吧。”淑妃声调猛地升高，“南烟，掌嘴各二十。”
还未等白芷回过神来，脸上便是一阵火辣的疼痛，那南烟左右开弓，力道十足，不足一刻钟，她与安凡脸上便被指痕占满了。
“南烟，你看着她。不足一个时辰，唯你是问。”
“是。”
见南烟躬身应了，淑妃这才领着一众宫女浩浩荡荡的离去了。
这板著之刑是叫受罚宫女面向北方站立，弯腰伸出双臂，用手扳住两脚，不许身体弯曲，持续一个时辰。
白芷弯腰之前扫了一眼南烟，却被骇得倒吸一口凉气去。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面部被刀疤均匀覆盖，连眼睛也少了一只，只拿了黑布蒙上，另一只眼中充满了淡漠。
白芷忙弯了腰下去，眼前不断浮现南烟的脸，她为将军长女，从小耳濡目染的俱是与人为善一类的教导，现下眼前所见均与其背道而驰。
南烟却并未为难她，时辰够了便放她走了。
这下白芷不敢再漫不经心了，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才钻进了那个亭子。
里面果真空无一人。
不然刚刚离这亭子也不远，他一定能听见的，不过他听见了又怎样，他也不过是个管膳食的小宦官，还能为了她顶撞妃嫔不成。
不过现下宦官手中权力不容小觑，瞧这人举手投足甚为贵气，兴许是哪宫的大太监呢。
想到这白芷自己憋不住先笑了。
“白姑娘挨罚了还这般欢喜，少见、少见。”
白芷回首一看，正是那人，嘴角噙着一抹笑站在亭边。
“你姓什么？总三儿、三儿的叫着极为不妥，毕竟你这般玉树临风。”
白芷不甘心的调笑回去，那人似是无奈的摇摇头，伸手弹了几个音，回道：“吾爱琴，姑娘便叫我琴三吧。”
“琴三？可国姓为秦，不用避讳么？”
“我与圣上胜似兄弟，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白芷一脸狐疑的看着他斟茶，吃点心。
“你莫不是那皇帝身侧的大太监吧！”
琴三捏着点心的手僵在嘴边，嘴角微动，许久才从嘴边挤出一句话：“姑娘为何这般猜测？”
“可以随意在后宫内行走的男人，除了太监还能有谁？”
“天子。”
琴三语音刚落便被白芷一掌捂住了嘴。
“我刚挨过罚，可别让我把命丢在这。你见哪位天子摆糕点盘子，亲手斟茶的？”白芷顿了一下，接着道，“我虽说性子跳脱了些，却也不傻，你莫妄想诓我。”
琴三笑笑不语。
“琴三，你既是皇上身边人，那你定是知晓这各宫主子的性子吧，或是宫闱秘闻，凡是你知晓的都与我说说吧。”
琴三看着眼前的姑娘，首次见面时，女子一张鹅蛋般的面庞，柳眉杏目，丹唇轻抿，肌肤白皙嫩滑，似是吹弹可破。此时那脸上却布满红痕，唇色惨白、四肢无力。
到底要不要讲与她听？
琴三好似瞧见了多年前的那个少女，生生被杖毙于自己眼前，血肉模糊的身躯被一片鲜红包裹。
是了，在这宫中谁又能护的了谁呢？
“琴三？”
“这后宫内院里，皇后掌管大权，但她性子温吞，只要你不故意招惹她，便无事。皇后之下为皇贵妃，然此位当下无人领封，其次为贤、淑、庄、敬四妃，却也仅封了两位淑妃与庄妃。”
“这皇上倒是清心寡欲的很。”
琴三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解释道：“这后宫的位子跟外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哪怕皇上立了上百个贵人，嫔以上的每一人都要好生斟酌，才会下诏。你对这后宫之事丝毫不知，将军夫人怎会忍心将你送进来？”
白芷叹了口气，回道：“当时娘亲本想使些银子与那宦官，谁知那人却不收，最终还是将我名字誊了上去。”
白芷发觉天色较暗，忙拎着包裹站起身来。
“琴三，你莫忘了再端两盘糕点过来，我脚程慢要先走了，再晚该下钥了。”
白芷道过别便慌慌张张的离去了，只剩琴三一人端坐在石桌旁不知思索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选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