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生录》澜罪

4、清如暇.肆

　　目及之处皆是一片黑暗，许久没有画面浮现，抬起手，手臂上萦绕着浅浅的光晕。
　　自己身体似乎发着淡淡的光，这片黑暗中她唯一能看到的东西就是她自己。
　　不清楚刚刚那些画面于她来说是什么。似乎是忘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她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啊……
　　她试着向前走了几步，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在行走，在一片黑暗的空间内是难以估计时间距离和方位的。
　　也许是过了仅仅一瞬，也许是过了千万年，她不知道她在这里呆了多久，等待太过漫长，她只能凭着之前看到的画面来度过在她眼中仿佛无尽的光阴。
　　一遍遍地思考，一遍遍地回忆，时间没有磋磨掉她的记忆，更如一坛陈世佳酿，愈演愈烈，只需揭掉封泥，浓郁的香气便可溢满整个空间。
　　揭掉封泥的这只手，便是突如其来刺破黑暗的那一束光。
　　她被那束白光刺得眯了眯眼，却仍倔强地不肯闭上眼，她好像都记起来了……
　　她就是画面中那个女子，若暇。
　　黑暗被彻底破开，只觉一阵眩晕。
　　她感觉自己被拉扯向某个方向，等到再醒来时，她已经从飘渺无实地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动了动手指，她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做人……啊不，做妖的感觉了，一时间竟有种奇特的新奇感。
　　微微抬眼，看着眼前这人熟悉的眉眼，若暇露出一个一如往昔的明丽笑容。
　　那人却是仍不敢相信般，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像是要确认她的存在，力道大得让人有些难受。
　　不过若暇没有推开他，而是环上他的腰：“仙君，我回来了。”
　　“嗯。”极其精简的一个字，仿若并不在意，只是他眼中得而复失的狂喜和深厚浓重的爱意却明显得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心情。
　　数千年的等待，还是有意义的啊！
　　身子一僵，手搭上即墨华清的肩膀，与他拉开一点距离，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问道：“为了我逆天改命，你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吧？”
　　即墨华清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眼神温柔：“那些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你回来了。
　　从他的眼里读出了这个意思，若暇脸上飞速攀上了两朵红霞，似羞怯状。
　　继而趁他失神时飞快把手放到他额头上，片刻后愣了愣。
　　“五千年的修为换我……可值？”她眼神复杂。
　　五千年的修为，逆天改命的代价果然很大啊。
　　“有你，足矣。”他的眼神是足以溺死人的温柔缠绵。
　　是啊，能看到你，感受到你的体温，真好。
　　这几些年来，他几乎一闭上眼睛就会见到她满身血色躺在他怀里，脸色更是苍白如雪的模样。
　　而她化成灰消散在空气中的那个画面更是在他心上狠狠地划了一刀，至今还留下一个极深的疤痕。
　　那张明艳的笑脸是唯一支撑他到现在的东西，不然如今他可能早已理智不清，堕入魔道。
　　逆改天命自是要付出代价，能换回她，就是背负上无数血债、舍弃性命他也甘愿。不过是几千年的修为，有何舍不得？
　　等待的几千年中，他把那簪子的断节放在清寂峰灵气最充裕的地方，并刻画了一个聚灵阵，他就坐在旁边的疏影亭。
　　她一日未归，他便坐在亭子中等一日。
　　春至花开，秋去花落。春秋万载，霜雪降满亭。一次又一次青阳到岁余的循环。
　　逡巡初阳岁，少留岁暮时。
　　如果是她，他愿意一直等，守候一生，直到自己也消亡于天地。
　　何况，如今她回来了。
　　青草萋萋，簌簌花落，无边的春意衬着相拥的两人，美好得宛若一幅画，画中的两人无不眉目柔缓，眼神痴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最终命运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