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生录》澜罪

3、清如暇.叁

　　整个画面暗了下来，再一转，又是另一幅场景。
　　一素衣女子沿着崎岖不平的小路往下走着，眼帘微垂，眼神空洞得可怕。
　　那样荒芜的眼神……仿佛一直所坚信的信念就是个笑话！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下了山，手中的木签因为太过用力折断了，木刺扎进了手掌里，殷红的鲜血顺着白皙的手掌滑落，她脸色苍白，眼神木讷地看了伤口一眼，又移开了目光，眼神游离像是没有焦点似的。
　　因着仙君今儿要处理妖界的事，她便跑来凡宗寺为仙君求一个平安符。
　　虽然知道仙君是仙人，不需要这个，但她还是想要送给他。
　　怎样都好，仙君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当然，若暇是带了能够隐匿妖族气息的符咒的。
　　求得平安符后，她忍不住又向寺僧求了个姻缘，但未曾料到……
　　手忍不住又攥紧了些，血晕开了签子上的墨色小楷，那几个字显得分外刺目。
　　不知是绊到了哪里，她摔倒在了地上，木签也掉到了离她几步开外的地面。
　　木签上的点点血迹灼伤了她的眼睛，脑中又浮现了木签上的那句话——生死终两隔，回头恐无岸。
　　生死两隔，回头无岸吗……
　　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摸了摸袖子中的平安符，她从地上爬起来，露出一个自欺欺人的笑容。
　　姻缘测算也未必准确不是吗……为何我心慌至此呢……
　　她不知她那一刻的眼神是如斯荒凉。
　　最后的画面如烟尘般消散。
　　无数个场景一幕幕闪过——最后定格在一片血色中……
　　这个画面可称得上是尸山血海，血腥味蔓延在空气中，腥臭难闻。
　　只是这样的气味若暇大抵闻不到了，她……快要消散了啊……
　　“你是傻子吗！？这一击我明明有把握避开的啊！”抱着她的男子表情狰狞，眼瞳中充斥着血色，可再怎样漫天血色，也掩盖不住他眼中深处无边的惶恐和绝望。
　　“我……我也没办法啊……看到那人趁你一时不察刺向你，我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动了啊……”女子微微笑了起来，抚上了男子的眉眼，“这样的结果，其实，我也不意外啊……”
　　你我相遇时，命运大概就注定好了有这一遭……不过，你没事就够了……
　　如果再重来一次，我也一定会扑上去挡下那一击，我不愿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既为你求得了平安符，自是你的平安是最重为要的啊……于我来说……
　　“不要再说了罢。你绝对不会有事的。裴颜的灵药是六界都有名的，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即墨华清勾出一个有史以来最温柔的笑容，用尽全力压下眼中的绝望与癫狂。
　　我啊……还没有带你去我居住的清寂峰，虽然人烟稀少，但景色是非常漂亮的。
　　怎么能丢下我呢……
　　不会有事的对吧。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啊。
　　他的手无力的垂下，指尖微颤，已成仙体的身躯蓦然感受到一股自指尖窜上的凉意。
　　就连宽慰也不能留给我一丝一毫吗……
　　“嗯，我知道的……”若暇努力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那人眼底浓浓的情意。
　　仙君……我啊，可看到你颤抖的指尖了。
　　对不起啊。
　　勾出一抹轻笑，她缓缓阖上了眼，顷刻间那斑斑血迹的女子便化为了无数焕发着白色光芒的灰烬消失在空气中。
　　在那女子消失的位置，只留下断成了几截的簪子，兀自凄凉。
　　器毁，魂散，终灰飞烟灭罢……
　　——“生死终两隔，回头恐无岸……”
　　即墨华清看着落空的怀抱，自灵魂溢出空洞死寂的气息。
　　明明没有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却让人一看就知道他陷入了无际的黑暗和绝望。
　　懊悔、悲戚种种情绪在他眼中闪过，最终化为无边墨色。
　　一滴水渍自眼角滑落，最终滴到地上，深入土里。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值得他注视的人，没有能够让他驻足的那抹笑容了啊……
　　我原以为结局已是命中注定，可未曾想到命运总是爱捉弄人，人生总要节外生枝啊……
　　如果相遇注定是为了别离，但愿从来都不曾相遇——
　　那样即使人生中没有彼此，你也仍可存有一个锦绣华年吧。
　　他就站在那里，站了不知道多久，待凉风吹起一丝斜雨，方才惊醒。
　　握紧了手上断了的簪子，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我一定会唤你回来，绝对没有骗你。”
　　“再长的时间，我也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