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晚花期》方筠

6、生病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六月的天，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一大早，抬头看看外面的天空，刚才还晴空万里，现在正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让人觉得莫名的忧伤。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倚楼听戏，临池赏荷。下雨的时候，阴沉沉的灰蒙蒙的清清凉凉的，忧伤在蔓延，像这雨一样连绵不断，无边无沿。

　　本以为阿文只是偶感风寒，可谁知这病来势汹汹，到了第二天，阿文更是咳嗽不停，还发起烧来。发烧的滋味真不好受，脑袋里面轰轰的，混沌一片。头也很晕，举手抬足觉得自己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站都站不稳。本来头就晕晕沉沉的，听着外面偌大的雨点声，心情也是莫名的难受。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又在心里拼命的挣扎徘徊。

　　阿文微闭着眼睛，静静地靠在床边，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时而眉头微蹙，时而重重地吐纳，丧失了往日的活力。

　　见赵郁菀进来，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怎么样？”

　　“我去找工坊的姑姑了，她同意让你休息两天了。”

　　阿文苍白一笑，说道：“想不到姑姑还挺好的。”

　　“得了吧，我塞给她一点儿银子，她才同意的，你赶紧休息一会儿吧，我去拿个毛巾给你物理降温。”

　　阿文忽的开心起来：“你真的会治病啊，太好了……”

　　可是到了下午，阿文仍是没有好转。

　　“你高烧不退，再拖下去只会更严重，必须用药，我一定要想办法救你。”

　　“怎么做啊？”

　　赵郁菀想了想，说道：“有种方法很符合你的病症，热者寒之法，可用药性寒凉的药物来达到退热的目的。这种

　　方法主要适用于发热而不恶寒的病人。如见“四大”症状，即表现为高热不退(大热)，汗出较多

　　(大汗)，口渴喜喝冷饮(大渴)，脉象洪大而数(大脉)等症状，就是热盛津伤证，此时不能用发汗

　　退热法，宜用甘寒退热法，可用中药白虎汤来治疗。如果高烧不退，烦躁，口燥咽干，大便干

　　燥，小便黄，舌红苔黄，脉数有力等症状的，为热毒炽盛证，当用苦寒清热法，可用三黄片来治

　　疗。还可以喝些冷饮料，但由于药物和饮料都偏属寒凉，易伤脾胃，要适可而止。体温在38摄氏

　　度以上的还可以采用物理降温的方法，可将冰块放在额头、腋下等部位或用酒精擦浴的方法退

　　热。此外，还可按住风池或曲池穴一刻钟，达到发汗退热的效果。”

　　阿文听了半天，头更疼了。
　　“阿郁，还是算了吧，宫女、太监若是生了病，就任由其自生自灭，谁会在乎下人的生死

　　呢？死了的人送出宫去，又会有一批宫女进宫，源源不断的，宫里没有地位的人都得这么卑贱地

　　活着，两年前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好朋友死去却无能为力，如今我要去陪她了，其实死了也

　　好，死了就解脱了，就不用这么卑贱的活着了，总要看人脸色。可是我家里还有个弟弟靠我养活呢。”
　　“你这是烧糊涂了吧，说什么胡话呢，你不会死的，我这就去太医院弄点儿药。”

　　阿文一听这话，忙拉住她的衣袖，提高声调说：“太医院的太医只给主子们看病，哪有奴才

　　的份儿？太医院的人会把你赶出来的，你快别去了……”

　　“别说了，我意已决。”

　　“你千万别冒这个险，惹得他们不高兴了，他们不会对你客气的，以后那些人少不得要挖苦你，嘲笑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赵郁菀没再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赵郁菀终于从工坊走到了太医院。

　　太医院倒是很宽敞，一进去便是扑面而来的药味儿。几个太医正在忙自己的事。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啊？”一个看上去已到花甲之年的老太医开口道。

　　“看你的衣着打扮，不会是工坊的人吧。”另一个的太医轻蔑的笑笑。

　　“太医，你就行行好，帮帮我吧，我的朋友高烧不退，病情不能耽搁，人命关天，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却什么也不做……”

　　“姑娘，你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好不好？赶紧让开，我忙着呢……”

　　赵郁菀还不死心，又问道：“太医，这里有没有白虎汤和三黄片？”

　　那太医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只道：“没有没有，赶快走吧……”

　　“哦。”赵郁菀失望的离开了。阿文说得对，奴才的命不值钱，更何况是工坊的婢女。自己如今有心而无余力，不如去求姑姑把阿文送出宫去，在宫外还能找个郎中什么的，比待在宫里等死的强。

　　“姑娘留步————”

　　赵郁菀正低头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清朗温润，如同那谷底岚风，轻叩玉窦。

　　赵郁菀转身，只见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你，你是太医？”

　　男子点点头：“我不方便去工坊，但我很想帮你，你只要把她的发病时间和症状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可以给她抓药，你意下如何？”

　　赵郁菀顿时喜出望外：“太好了，太谢谢你了！我只要白虎汤就行……”

　　“白虎汤？你好像懂医术啊？”男子眼里流露出惊喜。
　　“我略知一二，以前学过一些。”
　　“你学过一些？你的父亲是江湖郎中？”
　　“是，是啊。”赵郁菀觉得这个说法还不错，于是欣然接受了。

　　“七月一日有医女评选，你来参加的话，我就把你的名字登记上了。”
　　“真是谢谢你了！之前我还担心，太医会因为我是工坊的人而看不起我呢，现在我就放心了。”
　　“但是能不能被录取，可是要凭你自己的真本事呢。”
　　“嗯，谢谢张太医。”这个太医和别人不一样，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赵郁菀心想。
　　“我长你几岁，你就叫我张大哥吧。”
　　赵郁菀看着张臻期待的眼神，说道：“额，张大哥。”
　　张臻笑看着她，恍若风便这么着乍起了，吹醒了谁，吹恼了谁，又是吹皱了谁人的一池心湖水。
　　“你等一下，我给你拿几本医书，你回去以后仔细研读，一定大有所获。”

　　“医书？”诶，初次见面就这么关照我，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
　　“这本书共九卷，包含的知识面广。涉及中医基础，尤重中医经典著作和五运六气，以及临床各科，比如内、外、妇、儿、针灸等。你可不要借给别人……”

　　赵郁菀于是拿着药和医书出了太医院，只见门口有两个宫女在那议论什么。

　　“张太医是太医院里最年轻的太医了，医术又高，我求了他好几次他都不同意给我的医书，

　　居然这么轻易就给了另一个人，真是不公平……”

　　“就是嘛……一个工坊的贱婢也想成为医女，她是在做梦吗？”

　　“我看她是病的不轻啊。”说完这句话，两个宫女哈哈大笑起来。

　　“诶，别忙着走啊，你手里的书是谁给你的？拿来给我看看呗……”穿粉衣宫装的宫女拦住赵郁菀说道。

　　赵郁菀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宫女，说道：“我为什么要给你看？我又不认识你。”

　　“告诉她我是谁。”粉衣宫女鼻孔朝天，傲慢的说。

　　一旁穿蓝衣的宫女忙接话：“那我就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可是德妃娘娘宫里的宫女香兰，若是考上了医女，以后也更方便照顾娘娘呢……”

　　“少废话，快把书拿过来。”

　　“我不能给你，就算你是德妃宫里的人又怎么样？”仗势欺人，牛逼哄哄，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完赵郁菀就走了，香兰的眼里几欲浸出恨意。

　　待她走远。

　　“筱雨，若是宫里死了个人，应该不算什么，是吧？”

　　筱雨立刻会意，忙说：“不算不算，更何况是个工坊的贱婢。”

　　香兰望着赵郁菀的背影，得意地笑着。

---

作者有话要说：　　你可知，我多想擦去所有的从前，只为和你在茫茫人海里，重新遇见，只为和你一起，等新月变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