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晚花期》方筠

3、梁国公子

　　梁国可谓南方诸国中最强大的一个了，梁王是个有野心的君主，誓要一统南方。
　　大殿上，安平王正与梁王商讨政事。

　　“王上此次发动战争，有多少胜算？”

　　座上那人有不怒而威的气质，听闻此言顿了顿，道：“七分胜算。再加上此次由扬儿亲自挂帅出征，胜算又多一分。”

　　“三公子挂帅------”安平王脸上并无惊奇，毕竟在几位公子中，三公子是最佳人选，年少有为，又有领兵经验，之前曾以少胜多，大败楚国十万精兵。楚国与大宛是盟国，故那一战也打压了大宛气焰。

　　梁王露出欣慰的目光，抿了一口茶道：“是的，本王相信，他不会让本王失望的。大宛那边情况如何？”
　　“大宛那边，主战派与主和派争斗不休，尚未有结果，微臣再去派人打听消息，告退。”说罢，安平王起身退出了大殿。

　　校马场上。一个年纪二十五六的少年，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正是三公子萧扬。他正在等待尉迟韫等三位将军来到校马场，一个时辰之后，荥阳五部大军已在校场集结待命。

　　远远的几个人已经纵马小跑着从城门外跑来，三人个个骏马英姿，意气风发。

　　萧扬见尉迟韫三人，只是脸上略显疲惫而已，昨夜的宿醉已没了踪影，显然三人的身体还是很好的。

　　“公子——”

　　萧扬对三人道：“三位，下面就让你们检阅我荥阳驻军。

　　我荥阳驻军共有六部六千人，其中一部外出公干未归。

　　我们这支部队，是从荥阳近五万名士兵中精选出来的，其中一半跟随我参加了与楚国的战争。

　　目下这支部队成军未久，只是我检阅过一次，而你们，是我荥阳之外第一次目睹这支军队姿容的第一人。”

　　三人听完萧扬的介绍，既兴奋又感动。

　　兴奋的是，亲眼见到了在梁国盛传已久的精骑兵；感动的是，三公子没有把自己当外人，连这等机密之事都毫无保留地向自己展示。

　　打眼向五个方阵瞭去，只见军容整齐，气象森严，威风凛凛，肃杀冷峭。

　　三人都是领军之人，且久经战阵，什么样的军队是花拳秀腿，什么样的军队是真正的精兵，不用实战检验，打眼一望即可知之。

　　这是因为军人的姿容可以装备，但军人那种气质，那种由内而外的精气神，是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的人所不具备的。眼前的这支军队，一眼望去，人自精神马抖擞；细细打量，朝然勃发；用心体会，煞气逼人。

　　三人看了，不由心下感叹：果然是名不虚传！楚国十万大军败在这样的部队手下，可谓是物有所值了。

　　“三位将军，咱们开始？”萧扬向三人咨询道。

　　“好，好！”三人同声道。

　　萧扬向一旁负责指挥的姜钟其看去，姜钟其将手一摆，顿时战鼓擂动。

　　一阵鼓声过后，只见第一方队前一位将领纵马而来，向姜钟其朗声禀道：“第一部列队已毕，可以检阅！”

　　姜钟其喝道：“知道了，退下！”

　　这时，第二方队，第三方队依次向前禀报，又依次回归各部。

　　此时，只见姜钟其将手中长剑向空中一举，战鼓又起。

　　第一方队蠕蠕而动。

　　章何手持钢枪，纵马走在最前面，率领第一部从将台前徐徐走过。

　　其后的部队，清一色的长枪，刀光闪烁，寒气森森。
　　这时，刘将军上前一步，说道：“可是公子，三个月前，我们与楚国经历了一场恶战，也损失了不少兵马，现在正是休养的时候，不如过段时间再说。”
　　萧扬摇了摇头，叹道：“可是父王已经下令，我不能抗旨。”他拿起长剑，眼里有些落寞，那剑柄上琥珀色的玉石发着淡淡的寒光，光影打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他的脸色更加凝重了。他抽出半把剑身，深邃的眼眸凝望着剑上的寒光，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是夜，萧扬正在案上筹划出兵事宜，脑海里忽又闪现出华云公主跃下城楼的情景，心里便一阵作痛。门外由远及近有纷沓的脚步声传来。
　　“公子。”萧扬的眉心剧烈一颤，像被风惊动的火苗，是欲要熄灭前的惊跳：“大师怎么说？”
　　姜钟其低头难掩眼中慌乱，只道：“大师说————还是没有结果。”
　　萧扬的面色瞬间哐啷啷飞落三千尺，他眯了眯眼，良久叹了口气，一向清澈的眼眸中透出三分墨色。“楚国巫术闻名天下，相传古老的楚国又有一种续命之法，以前我从不信这些，可我现在多么希望它是真的。”
　　“殿下，人死不能复生啊，就算华云公主真能复生，公子与她也难圆满。”
　　萧扬眉峰一敛，英俊的眉间有愁云涌现。他仿佛看见那日站在城墙上的女子，足跟已经悬空，城楼上刮的西风吹得她几欲站立不稳，摇晃着随时会坠下去，风吹着她的衣衫猎猎作响，衣袖就像是一柄薄刃，不断拍打着手臂。
　　那女子朱唇轻启，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跟你回梁国。”
　　“什么事我都答应你——”他脸上是焦急又担忧的神情。
　　“我要你再陪我看一场烟火。”
　　他身子微微一震，他知道，现在弄不到烟花的。
　　她眼睛里满是恨意和决绝，对他说道：“是我当初错看了你，如今国破家亡。”她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一字一顿地说道：“萧扬，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我都不会原谅你！”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却笑着看着他，他徒劳地似乎想要挽住，可是只差了那么一点点，他的指尖只能挽住风，他神色凄怆，像是一片凋零的落叶，凄厉的声音回响在城楼上：“婉儿，婉儿——”
　　他神思恍惚，失魂落魄，他明知道，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经此一战，梁王龙颜大悦，重赏三军，萧扬凯旋，班师回朝。
　　“公子，大师让我将这个交给你。”姜钟其将一个拳头大小的红匣子呈递上来，里面是一枚黑色丹药。“这是——”萧扬拿起丹药，有些疑惑。
　　“大师说，这枚丹药是经过七七四十九天提炼出来的，服用之人，便不会再为情所困，也不会执迷于妄念。”
　　“此话当真？”
　　“是。”
　　他心中一刺，却面色无澜，他服下了那粒丹药，整个人仿若沉沉坠入梦幻一般的深潭之中。
　　也许忘记才是最好的逃避，忘记也是最好的结局。
　　佛说世间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曾刻骨铭心一场，痛了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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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倘若因果真有定数，有朝一日，该忘记的都要忘记，该重逢的还会重逢。只不过岁月乱云飞渡，那时候或许已经换过另一种方式，另一种心境。而信步寻梦的人，在拥挤的尘路上相遇，也许陌生，也许熟悉；也许相依，也许背离。
白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