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舛》触龙

1、初见

　　燕秋是大将军燕北辰的儿子。没当大将军之前，燕北辰考中了武状元，皇帝问燕北辰：“天下大乱，卿为如何？”
　　“臣，平生夙愿四海归一，还太平于民！”
　　彼时燕北辰言辞恳切，掷地有声且目光灼灼。当时朝堂上反战的呼声一声高过一声，皇帝盯着那样一双眼睛，自觉知己难寻，将女儿嫁给了他。燕北辰善战，几年后，就成了大大凉的大将军。掌帅印，执兵符，守家护国。人人都以为这下太平了。
　　可那之后就是更为厉害的战乱。
　　分崩离析成的几个国家互殴，百姓就要为统治者的雄心买单，纳税征人，索性没有天灾，还能稍微过得下去。
　　等到先帝死了，新帝登基，南方三州突发旱灾，由于前些年的消耗，大凉国四处皆难筹钱粮。新帝铁血手腕，抄了京城好几个大敛国难财的老氏族，抄出的银子加上空出的官位，才算解了燃眉之急。
　　当时显赫一时的贵族富户，十不存一。就燕家还沐浴在皇恩浩荡里，一分不减。人人都以为燕秋会是燕将军的接班人。
　　可燕秋不喜欢打仗。燕秋喜欢江湖。

　　乱世如麻，百姓渴望太平带来安稳生活而不行，侠客的存在就显得分外值得期待。无力反抗的百姓被压榨地挺不下去，想着，若有个大侠从天而降，定能脱离苦海，这样好像安慰一点，生活也好过一点。
　　遇见赵尘这一天，是新帝历丁丑年二月十九。燕秋出门行侠。
　　京城的近郊有一家酒馆，唤作红尘酒馆。
　　燕秋跨进去的时候，看到一群泼皮围着一个女孩，女孩怕极却未曾露怯，只是看到燕秋进来的时候，投出了一点求救的神色。
　　一个人将手伸向女孩破烂衣服遮掩不住的白皙肩膀。
　　女孩一口咬住那只手。那人一巴掌使劲打在女孩脸上。几个人狞笑着：“烈啊……”
　　燕秋拔剑。
　　却觉另一股剑锋已至，错过自己的耳畔，直直往前，砍下了那人的手来。“……滚！”声音压抑着怒意，被砍的还没反应过来，盯了自己断掉的手，终于哭嚎出声，带着人屁滚尿流地往门口跑。
　　燕秋在门口拦住去路，拔剑，收刀。
　　那人的尸体趴在地上，扭曲着颤抖。赵尘回头看燕秋，燕秋平静道：“他认得你，必会报复你。”
　　“你不怕？”
　　“不怕。他惹不起我，找的人，也打不过我。”
　　女孩看到流血的尸体和脚下的断手。抬头看向赵尘，纤细的嗓子挤出蝉翼般颤抖的声音，却十分坚定：“英雄，小女愿以身相许。”
　　女孩生得十分好看，赵尘看了一眼，冷淡道：“不用。”
　　姑娘仍盯着赵尘，眼里隐有泪光。
　　“以身相许吗？”燕秋道：“不如去我家，如果我打赢了他。”
　　赵尘笑：“何须如此。”
　　“必当如此。”
　　燕秋剑走如水，赵尘剑势凶狠，却总也冲不破燕秋的守势，燕秋虚晃一招，似有破绽，赵尘剑至，却在胸前留下一处空档，燕秋用手推了一下，赵尘便往后退了几步。
　　燕秋归剑于鞘，赵尘站定，笑道：“我输了。”

　　输是输了，却站得笔直，如同燕家后院大片的修竹。赵尘孤意在眉，就算是笑着，眼睛里也没有一点光芒，像是江心最平静的水，静水流深，燕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英雄大名？”燕秋问。
　　“赵尘。”

　　燕秋将两人都带回了燕家。摆了一桌宴席。庆相逢。
　　姑娘说自己叫若水，父母皆被那些人杀了，无处可去。
　　赵尘是来为家乡人讨说法的。县城闹山贼，山贼与知县老爷合谋，烧杀抢掠，逼良为娼无恶不作，赵尘刺杀不成，跑到京城来，不想有冤，却无处可诉。
　　京城也如乱世。奸淫掳掠，赵尘都看到了。
　　“那你可愿留在我家，为我家做事？”燕秋忽然问。
　　“为何？”赵尘看燕秋。
　　“你的剑练的不好，却很有天分……你在这里，进可入仕，退一步也是燕府的人……还有，你家乡的事，我大概可以帮你。”
　　“你还没说，为什么想留下我。”赵尘道。
　　“你.....”燕秋抬头，眼神恍惚一下，似乎想到什么，轻笑道：“很像我从前一个朋友。”
　　“那他现在呢？”赵尘还是问了。
　　“他死了。”
　　赵尘一愣。“如此，多谢公子。”
　　燕秋缓缓起身道：“我非主，只不过一直以来十分孤独，你们留在这我开怀，若想走，也可离去。”
　　若水红着脸看赵尘，弯了眉眼。
　　这一年，燕秋十五，赵尘十六。
　　若水十二，已隐有倾城之姿。

　　燕秋给父亲的朋友去了封信，赵尘家乡的事解决得很完美。县令和那些山贼一昔之间皆身首异处。闻说乡民皆跪地长呼：“老天开眼。”
　　赵尘听说这件事，手一顿，执笔划出一条长长的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