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旧忆》长安流华

3、春风拂槛露华浓（三）

　　“咚咚咚。”宅院的门被敲响。
　　解箨悠悠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度向宅门。
　　一开门，只见一个青衫男子，不急不缓地从马车上下来。
　　这便是解箨好友，兰陵萧乘风。
　　“修篁兄的架子可越发大了。”萧乘风扇着扇子，悠哉悠哉地走进解箨的宅子。
　　“逸之兄今日的拜访也格外高调。”解箨瞥他一眼，打趣道。
　　萧乘风爽朗地笑笑，径步走向方才解箨品茶的石桌前，笑道：“修篁兄的口才是越发厉害了，萧某自愧不如。”
　　“逸之兄承让了。”解箨负手走到石桌前，取一只瓷杯，给他倒上一杯新泡的茶。
　　萧乘风捧起那茶杯，却不急品茶，只细看那白瓷杯，光泽饱满，温润可人，如羊脂玉般令人爱不释手。“汝窑白瓷，修篁兄好雅兴。”
　　解箨眉眼一挑，不紧不慢地说：“逸之兄不妨再看看，这汝窑白瓷如何？”说着，便把桌边的一只白瓷茶壶放至萧乘风身前。
　　萧乘风放下茶杯，再细细端详那只白瓷茶壶。初看似乎是同等的温润，可细细再看，却见这茶壶壶嘴尖薄如蝉翼，色泽接近透明。
　　萧乘风一愣。
　　解箨自顾自的品茶，看到萧乘风不解，便举起手中那只白瓷杯，悠悠说道：“这白瓷杯，是我用群玉山的窑土，配上梅岭山涧的泉水，烧了三天三夜方成。一窑三百三十个土胚，成者不过一二。而这只白瓷茶壶，乃是汝窑精品，百窑汝瓷，成者仅有三两。”
　　萧乘风看向那只瓷杯，阳光透过，那白瓷竟也剔透如玉。不由赞赏道：“修篁兄这烧制技术，也是越发高明了。与这汝窑明瓷，竟是难分上下。”
　　“逸之兄说笑了。如我等闲人，自然有更多时间琢磨这些闲事。”
　　萧乘风见他话里有话，便叹了口气，举起茶杯，将那茶一口饮尽。
　　初极涩，令人难以下咽，不多时，余味回甘，少时，回醇。
　　萧乘风大悦：“好茶！我看那皇宫大院的明前龙井，也不过如此。”
　　解箨苦笑，摇头，他知道萧乘风只不过是予他宽慰。抬头看远处的群玉山，峰峦如聚，将这梅镇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一生，怕是只能困在这四方天地。
　　萧乘风随他的目光看去，云雾萦绕在群玉山头，随风飘散。阳光似乎永远照不到那群玉山顶，远远望去，朦朦胧胧。
　　“这只汝窑茶壶，是大将军留给我的，如今，也有十年了。”解箨突然打破沉默。
　　萧乘风定定的看着他，想从他淡淡的一句话中，摸索出他的所思所想。他知道解箨淡然的背后，隐藏着的是悲痛和愤懑。
　　解箨少年得志，十四岁便随大将军出战匈奴。亲缚单于，令其向晋王俯首称臣。谁料大将军遭奸人所害，竟落得通敌之名。解箨连坐，被贬入这四方之地。
　　而所谓的“通敌”，便是嫁祸秦国的“南明之乱”于晋国大将军和秦国太后萧成蔓。
　　那个大将军，便是萧乘风的父亲萧骧，秦国太后萧成蔓，则是萧乘风的长姐，萧骧长女。
　　兰陵萧氏从此一厥不起，百余年的世家渐渐被世人唾弃。而解箨手中的刀剑，被无情的命偷换成了狼毫，一腔悲愤，只得在宣纸上书写。
　　两人无声，庭院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