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行》朱一兔

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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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混沌地入了梦。很久很久之后突然感到有一只手轻轻抚过我的额头。他手指的触感和皮肤散发的气味都如此独特而熟悉。是你回来了吗，绪西？我没有睁开眼，我感到那个人他在我的背后躺下，而后用双臂紧紧地将我抱进怀里。他的脸埋进我的肩膀，我感到他的睫毛触到我的皮肤那样细微的感觉。他的胸膛呼吸起伏，透着生机和体温，将我包裹进他的睡眠里。这样的时候，我是多幸福，多幸福。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不，是比从前更加相爱，对吗。我从不知道原来自己那样渴望你的拥抱。就让我们像这样，相伴着，拥抱着，安睡着，直到死亡，直到死亡以后，好不好？
　　我的眼角滑下泪，我眷恋着此刻幸福的感觉。钥匙转动的顿挫声音迅速将美好的幻象一举击破。我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的身旁空无一人。我坐起来，我听到门开了，有人走进了客厅。

　　是吴绪西回来了吗？

　　我刚刚这样想着，随即听到了林帆的嗓音：“绪西，我到你家里了，帮你买了些吃的存在冰箱里，免得过两天你回来没东西吃…”
　　我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一刻我的感觉。我没有想其他什么，我只想躲起来，我想自己可以变成隐形的，我不能再呆在这儿。我慌乱地从床上起来，我看到吴绪西的衣柜，我拉开衣柜的门，立即躲进里面。在合上衣柜的瞬间，我听到她说：“呆会儿再给花儿们浇浇水…”
　　狭小闭塞的空间给了我短暂的安全感。我蜷缩着，好像这样自己就安全了。我甚至没察觉到自己的懦弱，这一系列的反应皆是本能动作。
　　卧室的门被推开了。透过衣柜的缝隙，我看到林帆走进来，她到床边停下脚步，整了整床左侧被子的褶皱。接着她转过身，注视着架子上摆着的我塑地那只七扭八歪的罐子。她拿起来，用手摩挲了几下，随即猝不及防地松开手使它掉落在地上。
　　“哎呀，绪西，我刚帮你整理东西的时候把你床头的东西碰掉了。”
　　“就一个罐子而已，我再赔你一个不就行了。”
　　“不许生我的气…？”
　　林帆一边说着，一边从袋子里取出一件塑像摆到架子上。她挂了电话，便将散落在地上的陶罐的碎片一一捡进纸袋里带出去，接着，房子的大门再次被锁上了。安静被归还。
　　我知道自己再也无从与自己创造的那只最为满意的陶罐见面了。此刻，它该是被丢掉了。连同那个刻在罐底的骄傲的名字。

　　我走到阳台上，看到我养在他这儿的风信子已经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不知是死是活的球茎。上次开过花后，它便一直是这样了。我看到有几株正开着的新式的花摆在一旁。
　　厨房的操作台上摆着一沓崭新的盘子，盘面光亮纯净无暇。冰箱里被放进了鲜活漂亮的水果，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
　　昨晚粗心的我没有看仔细，才会认为这间房子还是旧日模样。现在天光亮了，我才知晓它早已脱胎换骨。我的这把旧钥匙，本就不该再将它开启。
　　我从阳台上取走了那盆风信子，而后离开，将这栋房子重新锁起。
　　我怀抱着风信子，从公寓大楼走到马路中央。莓城的清早，寒霜的气味使人们退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