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开水》砚程

6、第 6 章

　　说不紧张那是装的，要不是尚骋的衣服都比较宽松，张梓悦准能看到他腿肚子绷得直颤。

　　他穿了套西装，那是他之前为找工作面试买的，现在用不着了就压箱底了，一大早还专门跑去干洗店加钱熨了熨。问了张梓悦她父母的喜好，买了茶叶礼盒和一瓶花了他三个月生活费的红酒，体体面面的往约好的饭店走。

　　张梓悦跟他提前到饭店等着，两个年轻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互相看了看都被对方怎么不自然的姿势逗笑了。

　　“您的包间到了，请进。”
　　门外传来服务员的声音，尚骋赶紧站直抻了抻衣服，向刚进门的张爸张妈笑着说了声：“叔叔好阿姨好。”

　　虽然女儿早早打好了招呼，等真正看到这个年轻男孩扎着的头发和偏长的刘海还是皱了皱眉头。
　　可看他长得俊笑得甜，眉眼也跟着舒展开了，说：“小尚是吧，你好，快坐吧别站着了。”

　　未来的岳父岳母打量自己的准女婿也丝毫不含蓄，尚骋感觉自己快被盯出洞了，自己又不怎么会说话，就只能生挨着。还好这时候凉菜上了，他赶紧起身把一旁醒好的红酒给张爸张妈倒上。

　　一道道菜端了上来，张梓悦努力活跃着气氛，尚骋也一直挂着笑应和。
　　吃喝差不多了，大家也渐渐放下筷子开始专心在彼此说的话上。

　　张爸一直比较沉默，毕竟自家的养了这么多年水灵灵的大白菜要被拱了，老菜农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儿。
　　张妈则看着小伙子规正的长相，谈吐也规矩，心中的第一大关这位女婿算是过了，接着她问：“小尚你是哪里人？”
　　“我父母生前在亦江工作，我的户口在亦江，大学之前一直跟爷爷生活在崎州。”
　　“那家里在亦江有房子吗？”
　　“有，以前父母单位的家属楼有套分的小户型。”

　　张妈一听，嘴角就有点收不住了，不管张爸怎么瞪，张口道：“婚后愿意把小悦的名字加到房产证上吗？”
　　张梓悦有点急了，喊：“妈！”
　　尚骋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标准答案是什么，就老老实实照实说：“单位集资房不给办个人房产证，住是没问题的。”

　　张妈的脸一瞬间拉了下来，尚骋一看这个反应知道上来没仨题自己就答错了，心里咯噔一下。

　　以至于后来张妈问的问题，张梓悦站起来就跟张妈吵架，坐着没出声的张爸为什么突然给了张梓悦一耳光，自己怎么追出去给他们叫车离开......就连张梓悦哭肿了眼对他说了什么也没挤进他的耳朵。
　　他轻轻拍着张梓悦的背安慰她，把她送到家楼下，自己走回学校。

　　他想要冷静想一想。

　　一路上都有种不现实的飘忽感充斥着他的大脑。
　　为什么前一秒还好好的，突然就狂风骤雨了？

　　他对家庭本来就没有什么感觉，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只要两个人在生活中合拍，过一辈子就没有什么问题。
　　更何况他现在签了稳定的工作，虽不是一夜暴富大富大贵，可有东西吃有地方住有中高生活质量相映衬的收入......他不明白他还缺什么，甚至这一切都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
　　是自己把现实看得太简单了吗？
　　可是他只要这样就十分满足了......

　　尚骋开始迷茫了，跟所有刚步入社会的学生一样，不明白自己读了这么多年书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应该说不明白社会想要自己有什么。

　　贺腾远在宿舍抓心挠肺地等到天黑。
　　本来是打算拽着尚骋狠狠八卦，可开门看到他一脸木讷，也就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尚骋脱了早就不再立挺的西装，穿着背心短裤钻进了被窝，脑袋也盖得严严实实。
　　贺腾远把西装叠好放进尚骋的行李里，轻轻拍了拍那团被球提醒他明天九点去火车站，等到里面细微的一声“嗯”，他就关了灯轻手轻脚的爬回了自己床铺。

　　第二天，他的闹钟还没响就被一股香味勾醒了。
　　一睁眼尚骋正看向上铺的他打算叫他起床，小桌子上放着热腾腾的煎饼豆浆。

　　尚骋笑着说：“早餐店老板回老家了，只有陈姨的煎饼摊还支着，快起来洗洗吃早点吧。”
　　贺腾远看着他的脸瞬间心尖难受得揪了一下，回了个同款苦哈哈的笑：“要回家了这么激动啊，就没见你小子这么勤快过。”

　　他翻身爬下床，拿着牙膏毛巾去洗手间，尚骋叫了他一声：“大贺。”
　　“嗯？”贺腾远没回头应了声。
　　“谢谢你。”
　　“......傻逼，把哥的豆浆盖打开晾着。”
　　“刚倒到你的电热壶里煮上。”
　　“滚！”

　　贺腾远烦得直挠头，不知道这算好还是坏。
　　尚骋就是这样，天大的事他都能消化......可能也不是消化，可他就是偏要藏到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就是自己一遍遍自己掀开看，也不让任何人知道。

　　贺腾远刚认识尚骋的时候觉得这小子可是太厉害了，怎么雷打在耳朵边儿了都不挪屁股；之后他渐渐开始担心尚骋会不会有一天撑不住了彻底崩溃。可偏偏尚骋可以无尽延伸自己的接受范围，再不行，就算是山珍海味只要快烫着嘴了他也能立马搁下。

　　他这个样子，别人可能看不出问题，看出问题的贺黑子也不会说到他脸上。可偏偏他那个参过军打过仗的爷爷看他笑得比哭还难看的一张脸，逮个机会就逼问他咋回事。

　　尚骋没有跟老人家提过自己的感情问题，这一下更没法开口了，只能支支吾吾道：“爷爷，之前跟您说这次跟我一起回亦江住，可是我去爸妈的房子看了，太破了，我找了人修，还要修个把月。”
　　“那我不去不就行了，正好也不想去，大城市我住不惯。”
　　尚骋忙道：“那不行，我现在工作都安排在亦江了，不像以前当学生的时候回来方便，您一个人在这边我不放心。”
　　老头倔得很，脑袋一甩，说：“你刚多大就要做我的主了！我身体好得很你不用念叨我。”
　　“爷爷......”他家老爷子吃软不吃硬，不比小孩儿难哄，他眼角一耷拉，有气无力的样子，“您不念叨我可我想您，我在那边天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好几年不长肉了......”

　　爷爷伸手握了握他的手腕，前后打量尚骋，自家孩子一米八的个头看着清清瘦瘦的，虽然不是弱不禁风，但就是不壮实。以前念书他一天三顿的肉喂着，可学习压力大不长称，读大学人家孩子都是几十斤的往上涨，尚骋还是这几两肉。老头越想越气：“你就不上心！”
　　“是是是，”尚骋拽着爷爷胳膊撒娇，“所以呀，您在家里再等我一段时间，那边好了我再来接您。”
　　“哼！”

　　爷爷骂骂咧咧地进了厨房，冰箱里全是新买的菜肉，打算好好做一桌子好吃的。尚骋在老房子里转了两圈，听到厨房里叮哐地响起来，感觉日子美得没边儿了，可偏偏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张梓悦。
　　尚骋呼口气接了起来：“喂。”
　　“尚骋......”
　　“嗯，是我。”
　　“你......还好吗？我们......”
　　没等她说完，尚骋便开口道：“梓悦，我们可能不合适。”
　　张梓悦知道他会这么说，可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抽抽噎噎的说：“尚、尚骋，我喜欢你，你虽然没跟我说过喜欢，可是我看得出来你对我是有好感的，我再跟我父母谈一谈......”
　　“梓悦，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跟家人......我没有让叔叔阿姨看上我的实力，是我的问题。”
　　张梓悦努力把想说的往外掏：“尚......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爸妈不了解你，我是真的想过跟你一起的生活......我不需要房子车子，我就觉得，你特别好......”

　　尚骋心里有点难受。张梓悦是他唯一考虑过未来的交往对象，就这么结束他也不甘心......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不顾家人的反对在一起？那张梓悦会难受一辈子，他会内疚一辈子。就算勉强得到了认同，日后家庭矛盾也是瘾而不发的地雷。
　　与其以后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不如现在还没有什么的时候断了。张梓悦和他是认真交往的，可能会难过一阵子，可总比互相折磨一辈子强。现在放不下他就要帮她断，越快越好，越快伤害就越小。
　　脑子里千回百转，尚骋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娘们儿一样感性矫情，可又说不出狠话，只道：“张梓悦，你明白的，有些问题是不能回避的。就这样吧，你好好休息。”
　　说完就挂了，在手机没来得及再次震起来就关了机。

　　原计划可以在家待小半个假期，一下缩到一周，又把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地要去跟他老板理论。尚骋七天有五天都在劝他爷爷别生气，换个角度来看他的确没有闲空想别的事了。

　　他没什么需要联系的人，在回亦江前一天开了手机除了张梓悦打电话那天发来的无数条短信以外还有一条贺腾远的信息，问他怎么解决。

　　他回：【刚开机，让我去你那蹭几天呗。】
　　刚发出去没多久，回信就来了：【我已经在了，抱着铺盖卷来吧。】
　　【嘿嘿，得嘞！】
　　【 : ) 】

作者有话说

　　渣吗。。如果是自己那就是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