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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故事 ...

  •   群青镖局。
      冯素贞愉快地去泡药浴了,这是她近来每日午后必修的“功课”。
      药浴的方子听说是前几日麦秋从吴大夫那淘来给到冯素贞的,对大伤之人的恢复极有好处,只有一点,味道不是很好闻。
      冯素贞觉着麻烦,原是不想尝试的。可麦秋说这个方子不仅能通络祛瘀,还可美肌去疤。冯素贞闻言,便改了主意,欣然接受之余,更是当天下午便开始着手这药浴大计了。
      转过身,麦秋就对着正张大了嘴巴一脸吃惊的天香眨了下右眼,一副“瞧,我就说吧!”的样子。
      看着冯素贞拉着两个小丫鬟忙进忙出的热火朝天劲,天香不得不承认,哄女孩子还是麦秋有一套啊。
      只是这药浴一泡,就要不短的时间,天香便自个在花园里晒晒太阳逗逗小鸟,瞅瞅两个小丫鬟做做女工,感叹一下天气真好啊心灵手巧什么的,顺便还能将自己大侠生涯的英勇事迹肆意挥洒一番。
      “公主好厉害!”“公主真了不起!”
      在接连不断的啧啧惊叹声中,姐妹俩对闻臭大侠最近一年的江湖故事表现出了尤为热烈的兴趣,与其说她们爱听故事,倒不如说她们是更好奇自家那位年轻的镖局主人——麦秋。
      虽说自小在镖局,但姐妹俩其实不甚有机会接触到本尊,大多数时候只能远距离地看看。
      在她们的印象中,少主有一双澄亮的大眼睛,眼珠的颜色比一般人要来的浅,呈现出琥珀般的质感;而那时不时显现的八字眉,还会让人联想到某些惹人怜爱的小动物。
      话虽如此,麦秋在镖局中还是很有威望的,镖局上下每个人都对他敬佩有加,福芹想起玄冬总说少主是能够谈心的挚友,也是可以交托的伙伴,更是值得追随的领导者。
      福敏点点头,在一旁补充着:“少主真的很厉害,还会很哄女孩子开心。”
      最后这一条获得了姐妹俩一致的认可,她们实在是觉着少主有点“花花公子”的感觉呢。
      天香看着姐妹俩一副无可救药的花痴样子,不禁感叹着少女情怀啊少女情怀啊,俨然已忘了自己对某人其实也就五十步而已。
      三人正说笑间,福芹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停下了手中的针黹,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道:“可也有人说,少主这个人非常残忍。”
      随着这句话音落地,午后的阳光似也稀薄了起来。

      地下室。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昂朗满身血污,只求一死,
      玄冬转过身,火把将他的背影拉得有点长,“只要你把驻防图的下落说出来。死,很容易的。”
      昂朗闭起眼:“说了多少次了,我不知道。不如给个痛快,我死后说不定还能感谢你。”他哈哈大笑起来。
      “你就这么想死么?那你见过地狱是什么样的吗?”
      玄冬边说边回头眨了眨眼睛:“想见识见识么?我就让你看看吧!”说着,他已经起身出了地下室。
      片刻过后,有人将昂朗卸下,一把拖起来,向外走去。
      连日的黑暗,外面刺眼的阳光似乎要刺瞎他的双眼。前方院中似有两团人影,他眯起双眼,努力适应这明亮的光线。
      终于看清了,可下一刻昂朗就希望自己还不如瞎了吧。
      他惊骇地看着院中那两团肉,筋络俱现、血丝模糊的肉块。
      对,肉块,这哪里还是人呐!
      “你放心,他们不会觉得很疼的,剥皮之前已喂了药了。你瞧,到现在都还能动呢。可再过一会儿,药效便过了。”
      玄冬慢慢地叙述着,仿佛事不关己,又似乎有点惋惜。
      昂朗只觉得自己的胃在不断抽搐,他努力把头偏向一边,双眼紧闭,不去看这幅活生生的剥皮地狱,却依旧无法忍住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感觉。
      “知道他们是谁吗?”
      昂朗惊恐地看他,嘴唇哆嗦了一下。
      “呵呵,别害怕,你认识的,他们都是你的属下啊。记得吗?昨天,还和你在一起的呢。”
      “那么,谁会是下一个呢?”——来自地狱的声音。
      昂朗一下萎顿地瘫在地上,喉咙仿佛被紧紧掐住,无法呼吸,浑身发抖,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全身。
      地上一热,他吓尿了。
      午后的阳光正穿枝拂叶而来,却没有任何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昂朗呐呐出声:“惜今阁...惜今阁...”
      玄冬终于笑了,他似乎很满意,让人带了昂朗下去:“让他好好说。”
      突然昂朗疯了似地叫嚷起来:“求求你,杀了他们吧。我什么都说,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杀了他们吧,求你了...”
      黑暗中,外面似乎传来凄厉至极的惨叫声,还有痛苦不堪打滚的声音,昂朗想捂起耳朵,可那一声声恐怖的叫声却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其中,永永远远也无法逃离。
      不远处,麦秋站在二楼,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切,他双眸暗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尘埃落定时,麦秋转身下了楼。

      另一边,天香看向了福芹:“残忍?为什么这么说?”
      福芹看看两边,轻声说道:“听说,那还是之前少主在拜师学艺的时候...”
      十个人,虽为同门,却一向是各自修行,未曾谋面;不知性别,不知年龄,甚至不知姓名。
      彼此唯一知悉的或许便是各自的所学,以及他们颈后共同存在着的却又各不相同属于师门的独一无二的纹身标记。
      既入师门,便要出师。
      最后的出师考验只有一个要求——杀掉其余的九人,成为最后的赢家。
      也就是说幸存的那人只要能带回那九个有着纹身的头颅,便算正式学成,可以出师了,作为奖赏还可赢得师门单传的独门秘笈。
      于是,十人难得地第一次齐聚在山上的某个小镇。没有人掉以轻心,因为他们都知道每个人都各有所长,也各自有杀掉其余九人的实力。
      这到底只是一种考验还是一场杀戮,甚或只是某个人的一次游戏,已经没有人在乎了。每个人都如猎豹捕食一般的,异常小心地狩猎自己的猎物。
      没有人想输,每个人都想赢。
      “少主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福芹一口气说完,没有任何停顿,仿佛一停下来就会被身后的猎手追上一样。
      故事说完,院内一丝风也没有,听不到鸟啼虫鸣,只有不远处的草丛里偶尔传来一两声蛙叫,随即便是更深的死寂。
      “当然,这些我也都是听说来的,谁知道真假呢。”似要打破这沉寂,福芹最后补了一句。
      “这故事可真有意思啊。”
      三人过于专注,未曾想背后猛地传来一个声音,惊得福敏膝上的针黹东西都掉了地上。
      齐齐回首,看见玄冬正从不远处向她们这走来。
      福芹福敏忙立起了身站到了一旁,玄冬随手挥退了她们,接着向天香施了礼。
      天香转向了玄冬,“你怎么看这故事?”
      玄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以前也听人说过这个故事。只是有一点,少主颈后并没有什么纹身啊。”
      对啊,被玄冬这么一说,天香也隐约记得,麦秋身上并没有纹身,甚至连个耳洞都没有。
      “所以这根本就是假的吧。”
      “或许吧。也有人说,少主虽然没有纹身,但故事却是千真万确的。”
      “怎么可能!没有纹身,就没人会赢,因为没有人可以完成那个要求啊。”
      “若只有一个人没有纹身呢?”
      什么?!
      天香忍不住思索起来,十个人,只要有一个人没有纹身,那么——即使杀光了所有其余的九人,也是凑不齐九个有纹身的头颅的。
      不对!
      这样的话,不是“凑不齐”,是其他人都凑不齐,只有一个人可以凑齐——那个唯一没有纹身的人。
      所以,设定这个要求的话,从一开始便只想让那个人赢吧。
      结果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玄冬一边看着天香恍然大悟的表情,一边说道:“这是个死局,对十个人来说都是,没有人可以逃离。在这个局里,于那九人来说,死亡才是他们唯一的价值;而对没有纹身的那人来说,只有不停的杀戮,杀光其余的九人才是唯一出路,也是结束这一切的唯一方法。”
      或许在这个局里,没有人会是赢家。
      如果没有纹身的那个人先被杀了呢?天香不敢想下去。
      “这太残忍了,都疯了吗?”毛骨悚然,天香觉得玄冬说的这个故事比福芹的那个更可怕。
      “也许吧,也许一开始就疯了。”
      “太荒谬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公主,这只是个故事,一个过去的故事,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你就没亲自问过他?”
      “没有,也没这个必要。于我而言,这个故事的真假不重要,我不在乎。因为我相信少主。”
      天香讶异地抬起头看向玄冬。
      玄冬避开了视线,只是问道:“公主觉得,少主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天香咬着指头。
      印象中的麦秋,嘴角总是翘翘地,带着微笑,然而却并不会让人觉着虚伪。很调皮很“不正经”,却几乎不会发脾气。
      总之,是个温柔的人,除了有些时候。
      她又想起前些日子麦秋帮冯素贞拔箭时的情景,天香摇摇头,似要将那感觉挥散出去。
      以前,他们一起旅行时,麦秋喜欢时不时与天香分享他过去的林林总总,像是小时候冬天会同哥哥一起去结冰的河里钓鱼,夏天因为在私塾里逃课而被父亲罚不许吃饭;长大后春天去看满山的桃花,秋天追着大雁南飞的脚步而迷了路。
      这样仔细想来,对于麦秋,天香觉得自己有所知晓,又有所不知晓。
      天香知道麦秋很多欢喜的、满足的事情,但她不知道麦秋那些悲伤的、愤怒的事情。
      麦秋是积极乐观的,但是,他并不总是快乐的,天香一直都知道。
      似乎也没想要得到天香的答案,玄冬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认识他也好些年了。有些必须做的事情,即使残忍,也是要做的,这是麦秋教会我的。”
      当玄冬离开后,天香仍在想着方才的故事,她在镖局内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内院最里端。
      风吹乱了发丝,弄得她的眼睛痒痒的看不清前路。
      天香压住发梢,停步等待阵风止息。待风过后睁开眼,便看见不远处麦秋正弯着腰猫着背,半蹲在草丛中,出神地盯着一棵树。
      “小秋在干嘛?”天香走近麦秋的身后。
      显然被吓了一大跳,等麦秋看清来人是天香,脸上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天香吐吐舌头,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你在看什么呢?”
      天香撩折起裙边站定在麦秋旁边,看了眼那棵树,什么都没有。
      “是金龟子。”麦秋拨开过高的草丛,龟裂的树皮上出现两只金龟子,它们正按着自己的路线努力向上攀爬着。
      “哇,红色的,好漂亮。”
      “可是上面有树脂。”麦秋指向金龟子的上方,树干上一个裂口正源源不断地分泌着粘稠汁液,沿着这个路线再往上去,金龟们必然会被树脂包裹困于其中。
      麦秋看着没有察觉到危险,仍在费劲地向上而去的金龟说:“嗯,得帮帮它们...”是充满担忧的语气。
      他左右四顾着,接着像想到什么好点子一样:“啊,要不这样好了。”
      “怎样?”
      麦秋折下几根细长的草杆,横在阻拦金龟子通过的路上。然而匆忙赶路的金龟们好像并未发现他的好意,依旧死命向前冲撞。于是麦秋又用另一根草杆引导它们,尝试把金龟引到旁边的道路。来回引导好几次,直来直往的金龟终于踏上这通往目的地的安全的新道路。
      天香不禁也欢心雀跃起来,拍着手笑道:“好棒!”
      “这样就行了。”麦秋似乎也很开心,像孩子般地笑了起来。
      看着这样的麦秋,带着一丝孩童般纯真的专注的侧颜,天香觉得玄冬说的对,那个故事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
      二人的视线依然没有移开,似乎暂时都没有离开的打算。
      “为什么不直接把它们搬到上面去呢。”
      “搬哪去呢,我可不知道它们想去哪。”
      “若是它们执意要走原先的道,不去新的道怎么办?”
      “那便被树脂缠上吧...”
      当福芹急急找到他们的时候,天香和麦秋仍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观察着这一方小小的世界。
      却不料,福芹带来了个意外的消息——皇帝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个人还蛮喜欢各种奇怪的小故事的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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