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平》爱吃鱼的若鲤

3、阿萸2

　　我这记性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走了大半个京城才寻到那家道观，同昔日一半，观门看着格外富丽堂皇，气势宏伟，谁知我一碰那门就像一触即碎的冰面，眼前情景如水纹般四处散开，露出破败碎裂的木门，我行至大堂，神像上四处结了蛛网，经文书纸散的到处都是，陈旧的泛着黄，我赶紧拾起来几张，这在现世可是古董。
　　我寻不着阿萸，心想这小蛇不会跑了吧。我正暗自惆怅，内堂却想起诵读声，我循着那低沉的声音找起源地，我绕到佛像后，拨开垂落地上的破帘子，一位女子正背对着我念经，长发未挽，散了一地，遮住她身形，我开口唤她：“阿萸。”
　　诵读声戛然而止，她缓缓起身，转过身来，那动作不自然的活像个僵尸，我看着她，面容灰青，杂乱的长发遮住半脸，我几乎看不清她的五官，只听她艰难地开口：“苏延。”
　　我看着她脸上甚是僵硬的笑打了几个冷颤，忍住一把把她拍死：“这是怎么了，为何用幻术封住此处？”
　　她没说话，环顾我四周，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
　　满地干涸的血迹。
　　她走到我面前，长发扫过地面发出簌簌的声音，她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才发现百年前为她敛过的金色眼瞳又浮现在她眼中。怕不是年龄太大把这些小法术都给忘了？还是被哪个混蛋看穿了？
　　我忐忑地等着她说话，她却直直地盯了我半晌，寒毛都差点被她盯起来。
　　她到天渐阴都没说话，我有些尴尬，只好领着她回家，路上替她买了顶面纱和一件新衣裳。她化作原形蜷在我袖子里什么话也不说，也不动动，就像死了一般。
　　推开自家门，一手抱着阿萸，一手在桌上变出一大堆饭菜，正散着热气，是几百年前阿萸爱吃的素菜。
　　我将阿萸放在凳子上，她化作人形，呆滞地盯着墙角一个花瓶，我看她不动便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喊她去收拾收拾换新衣服再吃饭，她木讷地站起身来，像飘似的去了自己屋子，我想，道观就是个烂地方，不止毁人，还毁妖。阿萸以前性子冷些，总也不至于木楞，都是道观的错。
　　饭菜放着放着就凉了，我用筷子戳着那块韭菜，戳着戳着月亮就上了正空，这时也不见阿萸影子，我心想，这死丫头不会连衣服都不会穿了吧。想着便移到她门前叩了叩，她沙哑着嗓子：“进来。”
　　我推门而入，只见她立于梳妆镜前，手上捧着那支木钗，像捧了生物一样，背影苍凉地若有所思。
　　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她却先说了话：
　　“神死了，还能轮回吗。”
　　我呆住，不晓得她心里想了点啥。
　　神死，神魂俱灭，身体化作山河湖海，草木生灵，哪来轮回一说。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我，眼睛却还紧紧地盯着那支木钗，我转身将门关上，月光从窗外投在地板上，也照在了阿萸手上的那支木钗上，那支木钗骤然散发出水波一样的光芒。我过去仔仔细细一瞧，不得了，羽山之水结成的圣物。
　　我问她：“你从哪得来的这个。”
　　她抬眼看我，目光冷淡：“故人给我的。”
　　那她这个故人，可真是了不得。
　　她拉着我沿着床沿坐下，看着钗子，又看了看我，轻声叹了一口气。牵住我的手便放在了她额上，我心一惊，正准备抬手一巴掌扇飞她，眼前却情景快速交替，银河时间都从我身旁依一略过，晃得我一闭眼，再一睁眼眼前却是另一番景象了。
　　眼前下着大雪，我站在结冰的河畔，茫然的看着这一切，这啥？这 哪？
　　我正茫然着，耳畔响起阿萸的声音：“我对你用了幻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完了，脑子现在这么差，蝮蛇族幻术都认不出来了，再活啥......

　　我看着眼前一片雪白，大雪纷纷中，一个身姿翩翩带着大帽子的蓝衣男子从身边略过，我吓得一激灵，正准备上前拍拍他问他这哪，后来一想幻术里的人看不着我。我满心绝望，出去是不可能了，只好跟在那男子身后。
　　他走到一座山洞里，从手心里翻出一团火焰照明，我借着火光认清了山洞大概的样子，正欲四处走走，却见那男子弯下腰来提溜起一条小青蛇，我看那蛇的样子，是阿萸的原形，只是比起我初见她时大一些。
　　那男子盯了阿萸半天，阿萸歪头看着他，竟然没有戒备。他忽然一笑，只听开口清亮好嗓音：
　　“小蛇妖？还道行不浅那。”
　　阿萸一双大眼睛盯着他。
　　“不如随我在此地住下，正好孤孤单单结个伴嘛。”
　　他将阿萸放在怀里妥善收好，用长衫裹得紧紧地，像是怕她被冻着一样。
　　他收起火焰走出山洞，把盖在头上的帽子取下，落下一头及地黑发，我这才瞧清他的模样。
　　面若冠玉，眉间有树枝花纹，着蓝色华服，尖耳桃眼。
　　上三日，远古神祗。
　　羽山神晏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