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在水中央》万非鱼

3、第 3 章

　　宫内的人都知道这个阿哑是君上从外边带回来的，虽说是个侍女，但的她行为举止却不像是秦国人，倒是像南边小诸侯国的女子，行动间娴雅温婉，如弱柳扶风，若不是她那张丑陋的刀疤脸，看着还真像是个贵女。

　　因南北国家地势风土迥异，是以人情礼节也大不相同。秦宫的礼节没有其他国家繁琐，一向以简洁为主。但听闻本来要与秦国结亲的辛国却是最为看重礼数的，宫内繁文缛节甚多，连带着宫女的仪态也都是曼妙文雅得好似大家闺秀。而听说阿哑之所以能在君上身边服侍，正是因为这南国礼仪造就出的娴静风姿。

　　想来君上大抵是对宛城公主用情至深，才会把这颇具南国风情的侍女留着身边，以便睹“物”思人罢。

　　可如此一来，便惹得宫里的几位夫人颇不高兴，凭什么一个低贱的侍女能日日服侍在君上身侧，而她们有时好几个月都见不到君上的面？于是便挖尽了心思给阿哑下绊子。

　　这天，阿哑又抱着一团被别人“不小心”撕破的衣裳回去住处。来秦宫三个月，这已经是她第十一次被撕毁衣裳了，初此之外，还有被赶到在宫道外过夜一次，半夜如厕被泼水两次，被子里放虫蛇三次，还有戏弄嘲笑无数次……

　　路上碰见侍卫长伍禹，他担忧地看着阿哑，“真的不用告诉君上吗？”

　　阿哑摇摇头，抱着衣服就走了。

　　正阳殿内，年轻的君王端坐于案前，一支烛火悠悠曳曳地摇晃，照亮了他冷峻容颜上那双寒星般的眸子。

　　秦人都说，新君王生得俊美无俦，还是公子时就已是秦国第一美男子。当初被作为质子送进辛国王宫中后，更是不知有多少辛国贵女被他迷花了眼。

　　而在辛国呆了三年后刚回一到秦国，就有不少人往公子央府里塞美人，但为了求娶宛城公主，君上自登基后再没纳过一个夫人。

　　据说这宛城公主也是倾城美人，甚至还有辛人曾为这位公主写诗为证，可见她的美貌绝世。

　　本是一桩旷世好姻缘，现在宛城公主却失踪于卅坂道，不知下落。君上自此再没踏入后宫一步，而朝臣也不敢提立后之事。君上至今无后，朝臣们都将此归咎于陈国，是以恨毒了陈国。

　　秦央刚批完一堆木简，饥困交加致使他有些头昏眼花，迷糊间一个女子躬身走进来，身形婀娜，他眯着眼睛就知道是阿哑来送膳了。

　　果然，阿哑细心地把膳食端到案几上，又替他往铜灯里添了些许灯油，便跪在一旁静静伺候。

　　殿外凉风习习，秦央用完晚膳后感觉一阵闷热，看着这些奏章心中顿生烦躁，便扔下了狼毫起身往外走去。

　　走过阿哑旁边时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淡声吩咐道：“跟着。”

　　秦王宫大气磅礴，甚少树木花草，白天看起来便让人心生敬畏，若是在夜里漫步便没有什么景致可赏。且秦国这几代君主都戒奢宁俭，自秦国分封以来就再也没有修建过。

　　趁着国君大婚，本是要大肆重修的，但都被秦央在朝堂上否决了。群雄纷起，天下大势还未明朗，又怎可劳民伤财，动一国财政之根本？虽说这样不免委屈了阿宛，但似她那般心思通透的女子，想必也是会理解他的。

　　待他一统天下之后，届时将整个江山都捧在她面前岂不更好？

　　可他现在空有壮志凌云之心，却连阿宛的下落都不知道。快两个月了，密探在陈国一无所获，秦央心中苦闷愈积愈深，隐隐濒临绝界。

　　若是再找不到阿宛，难不成他要再次出兵攻打陈国，逼着陈晏交出阿宛吗？

　　“啪嗒——”手中栏杆被秦央一掌拍断，掉在地上的声响在夜里尤为清晰。灯火照出年轻君王脸上的怒容，阿哑瑟缩在一旁，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惹怒了君上，“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秦央强忍着怒火，不想在一个小小婢女面前失了态，正打算叫她起来，却见一队侍卫披甲执剑而来，为首的伍禹来到秦央面前抱拳跪下，沉声道：“君上，找到宛城公主的下落了。属下已经派人去接公主，片刻可到宫门……”

　　话还没说完，秦央衣摆一甩已大步走开，消失在浓墨般的夜色里，伍禹愣了一下，连忙站起来跟上前面高大的身影。

　　阿哑还是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个木雕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