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与狗》桃子芦苇

15、第十五章 相思

　　道士愣了一下，才明白魔头话中的意思。
　　整张脸“噌”地一下通红了。
　　他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地与面前之人对视。
　　魔头也不说话，他只是默默收回了手，垂着眼看着道士的神情。
　　道士第一次这么直接，没有任何抵挡地直直撞上了魔头那些隐秘的心事。
　　像是藏在灿烂鲜花之下森森白骨，直白又可怖。
　　他呆呆地望着那个人，却像是看见了一座深渊殿堂。
　　那黑是深不见底的黑，而含着的情绪又是显而易见的。
　　道士觉得魔头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给吞了。
　　很多匿于背后，从未宣泄于口的情感，好像被打翻的调色盘一样，全都混进了那座深渊里。
　　爱欲。
　　挣扎。
　　占有。
　　恐惧。
　　温柔。
　　期待。
　　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

　　道士有些慌了，他偏过那烧得通红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一下。
　　所以他也没有看到，魔头眼底最后一丝名为希望的光，彻底陨落了。

　　屋外的雪仍不知情地轻轻落着。
　　屋内，只有绝望的沉默在燃烧着，照着同样沉默的两个人。

　　“我……我先……咳咳……先去看看那个人……”最后还是道士先开得口，他有些语无伦次了，好像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冲击，十分利落地翻开被子滚下床，带着两抹飞红，狼狈地冲出了屋。

　　魔头没有拦他，他只是微不可闻地转了下头。
　　眼底是一片茫然与空洞。
　　他刚刚……又咳嗽了……
　　魔头透过窗，隔着风雪，听见那人因为情绪激动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重锤狠狠地一下一下锤在他心上。

　　如果没有今晚，他大可以继续装疯卖傻，不要脸地光明正大揩油。
　　他知道无论他做什么，只要不越过那条线，道士就一定会纵容他的。
　　毕竟，他是他的狗。
　　道士不傻，他一直都知道。
　　那条线其实他们两个心里都有了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能这么得寸进尺也不是因为道士的迟钝，而是他的纵容。

　　可他是个贪心的魔头，已经不再满足于现在的身份了。

　　他无时无刻都想使他从人海中抽离，
　　把他藏起来，
　　想让他一直看着他，
　　让他的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今日魔头远远地看到了那个眼神
　　少女仰望着道士的眼神。
　　柔情，痴慕，缱绻。
　　魔头感觉到了难以抑制的烦躁，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厌恶感。
　　因为那个眼神。
　　同他一样。
　　是万劫不复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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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道士逃到了另一间屋子，小心翼翼地捂着嘴，不让咳嗽声从指缝里泄露出去。
　　颤抖的指尖不小心掠过干涩的唇。
　　道士不禁又脸红得口干舌燥起来。
　　巨大的心跳声震得胸腔发麻。

　　刚才……
　　他家的狗好像对他表达了爱意……
　　但是但是！居然是那样的爱意，
　　也就是说，他家的狗其实是……喜欢……
　　喜欢……
　　道士的脑门烫得快要冒烟了。
　　他紧张地咬着嘴唇。无意识地把裤子上的线头揪来揪去，脸色依然是两团长消不去酡红。

　　诶？不对！他为什么要脸红！
　　明明该脸红的是那个表明心意的人才对啊！
　　为什么他现在这么慌张，心跳得这么快呢……
　　既然那人今天这么说了，那以后他们就再也不可能是单纯的主宠关系了。
　　他对那个人，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呢？
　　是喜欢吗？
　　那个人对他的亲吻，他不仅不讨厌，而且……好像还有点渴望？
　　被拥抱的感觉也非常好。
　　也喜欢看他撒娇，看他耍小聪明，看他讨赏赐
　　那……是喜欢吧。
　　不过。
　　又是怎么样的喜欢呢。

　　一向清明的脑子仿佛变成了个戏台子，里面你一句我一句咿咿呀呀成了个大杂烩，乱的不行。

　　直到某一刻。
　　某一刻。
　　道士脑子里的戏台突然闪过了方才的画面。
　　是那时久久、久久凝视着他的眼睛。
　　好像带着血丝。
　　但是……
　　很温柔。
　　尽管里面混着许多阴暗的色彩，但是仍澄净而执着地盛着他一人。
　　仿佛在等着什么答复。

　　心顿时像被针挑了一下，扯着他的脑子也反射性地跳了几跳。有种被拉伤的撕裂感，
　　他的灵台顿时清明了不少。
　　“唉……”
　　道士无力地扶额，慢慢地等脸上的热度消去。
　　如何回应他人的感情。
　　如何回应重要的人的感情。
　　一直是他最不擅长的事。
　　况且……那人还不太算是个人……

　　既然清醒了。
　　就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了。
　　他的事，他的事，还有她的事。

　　这一夜，道士和魔头都没有入睡。
　　一个睁着眼，一个闭着眼。
　　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房里。
　　一个越来越纷乱，一个却越来越清醒。
　　一个难解相思，一个难戒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