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请留步》解九八

1、引子

　　“地官老爷赦罪啊，老奴这一生没有干过什么坏事，这次鬼迷了心窍，再也不敢……”

　　“阿弥陀佛，求佛主保佑，保佑……”

　　“求菩萨保佑！我现在就剩下一个儿子了……”

　　“求阎王爷饶命，老头子我一把旧骨头……”

　　夜半三更，昏暗的房内香火弥漫，烛火摇曳，映照在案几上略显陈旧的雕像上。
　　地上佝偻着身躯的人在跪拜，嘴里喃喃祈祷着，却始终不敢抬头看一眼上方的雕像，深怕亵渎了神佛，否定了自己的虔诚。

　　月色正浓，凉风习习，外面传来打更人的声音。
　　屋内的人闻声吓得浑身一抖，如同听到鬼号似的跌倒坐在地，掩饰不了惊恐之后又迅速跪好，十指合并匍匐于地，虔诚的姿态，宛如百年来不曾懈怠过一分一毫。

　　“七月到
　　鬼开门
　　切莫害怕切莫惊
　　故人魂归来看亲

　　路儿边
　　坟墓前
　　留下食物和纸钱
　　孤魂野鬼也不怕

　　七月半
　　中元节
　　买盏河灯来许愿
　　悼念故人求圆满”

　　不知外面何时响起了孩童的声音，在唱童谣，不加修饰的朴素词句与纯白幼稚的空灵声音结合，不像在人间。

　　“阿淼，是你吗？是你来找我们报仇的吗？”

　　风吹动了窗户，房间幽暗的一角，地上的一豆烛火摇了摇，老者面前摆着一个旧布半裹着的雕像，怀中皱巴巴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呼吸不畅。

　　“求求饶了我这个老糊涂吧……”

　　说完老者连连叩拜，颤抖着声音祈求，面前的雕像比一般的略小，微微烛火照不清雕像的模样。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面前的雕像忽然晃动起来，接着一阵风破窗而来，蜡烛被吹倒在雕像上，点燃了裹在周围着的旧布。
　　在火光下，雕像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可见，是个孩童的模样，不似神也不似佛。
　　老者惊魂未定，见火势大涨扑了过去，而目光中夜火下，那雕像却露出万分诡异的骇笑，接着一张血盆大口袭面而来，也惊醒了似梦非梦的现世者……

　　“道长?解道长！”

　　一道声音将面前的人从缥缈的虚幻中呼唤回来，被称为“解道长”的男子如同刚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心慌一瞬后男子很快恢复淡定，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面前的男童。

　　旁边站着的年轻妇人微挺着肚子，目光顺着男子的动作转移到了男童手上。
　　那是一枚木质雕像，只有成年人的一张手掌大，那雕像好像被火烧过，不过虽然上面有大量烟熏的痕迹，但雕像却完好无损。

　　“文儿啊，你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年轻妇人担心地问男童，她觉得那雕像可能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是我在石桥下面的河岸边捡的……”
　　名唤“文儿”的男童小心翼翼地解释，男子长看着妇人的眼中透露着一丝胆怯，知道外面随便捡来的东西会让娘亲不高兴。

　　“解道长，您看这东西是否……？”
　　妇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男子已经会意，孩子还在身边有些话确实不适合说出来。

　　“文儿，你喜欢这样的小雕像吗？”男子弯下腰去，用很温柔的声音哄问着男童。
　　名叫的文儿孩子又怯怯地看了眼他的娘亲，然后朝男子点了点小脑袋。

　　男子闻言了然：“这个有些脏，也不知来路，对你、对你娘亲以及她肚子的孩子都怕有不好的影响，你若是真喜欢这种玩意儿，吾送你一个新的好不好？”

　　文儿抬头看了看他的娘亲，男子看在眼里，孩子虽然年纪小，但看起来很在乎自己娘亲的想法。随后他侧过身，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一只木雕的吃萝卜的小兔子。

　　“喜欢吗？”

　　看着这可爱的小雕像文儿黑溜溜的双瞳中掩盖不住的欣喜，两只小手纠结的捏了又捏，最后还是望向自己的娘亲。
　　接收到目光，妇人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赶快谢过道长吧。”
　　文儿小心翼翼的接过木雕护在怀里，带着奶腔连道好几声谢谢。

　　让丫鬟带着小少爷回房之后，妇人连忙向男子道谢:“让道长破费了。”

　　“只是吾的一个小爱好，并不费什么功夫，也谈不上破费。”男子又简单解释一番，“吾给的那个木雕，里面塞了平安福，也请夫人放心。”
　　妇人又连连道谢，夸赞道长周到细心，接着还不忘询问这趟除秽的价钱。

　　“先前忘了说，吾不收钱。”

　　妇人听完有些惊诧，踌躇了几秒问:“……那解道长要什么？”

　　男子看向妇人，微微一笑:“吾只需一个祈愿便好。”

　　出了宅院后，解语站在街边抬头望向微阴的天空，又是没有太阳的一天，快将近半个月没有好天气了。
　　他心中有些感慨地收回目光低下头去，手轻轻压在胸前衣襟处的地方，那里面有他刚刚得到一条新祈愿。

　　离开之前，解语拿出从男童那收来的木雕仔细看了看，如那男童娘亲的直觉一样，事实上，这个木雕对一般人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看着手中火燃过的雕像，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先前触碰它那一刻接收到的记忆，即便手中的雕像与记忆里的大小不同，他也能回忆起那最后雕像的可怖景象。

　　昨日是乞巧节，距离中元节，还有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