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山北渚

5、不归山（3）

　　“将军，急报！”

　　苏凉皱眉看向孟三娘，厉声道：“何事？”

　　侍卫不敢耽搁，立刻抱拳直言：“属下刚刚得到消息，现如今三界盛传鬼君大义灭亲，已将胆敢谎报性别的孟婆一家交由将军正法。三界皆对鬼君和将军赞不绝口，还有人打的将军的旗号，宣称……宣称……”

　　侍卫看了看苏凉的脸色，不敢再说下去。

　　苏凉怒视厉声道：“宣称什么！”

　　侍卫不敢再吞吞吐吐，立刻道：“宣称将军已与鬼君结为异姓兄弟，从此不分你我，鬼界与天界将永世和平相处，再不起兵戈。”

　　苏凉闻言怒极，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将军殿上的桌案已碎成粉末，苏凉一个闪身来到孟三娘面前，铁钳似的大掌瞬间扣住孟三娘细白的脖颈，直直将孟三娘掐离了地面。

　　苏凉怒不可遏，寒声道：“孟三娘！你好大的胆子！”

　　孟三娘深知在天界人人重视名声更甚于性命，威武将军更是言出必行。天界与鬼界不同，天界众神靠人间香火供奉，一旦名声有损，失了供奉神官便与苦修的散仙别无二致。孟三娘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在来天庭之前便命人打着威武将军和鬼君的旗号在三界各处散布谣言，有了来自这两家的旗号，即便是有不相信的也不足畏惧，谣言扩散的速度不是哪一个人可以阻止的，当消息传到将军殿，即便是苏凉也无计可施。

　　这便也是苏凉如此生气的原因。这么一来，苏凉被鬼界反将一军，不仅要不了鬼君的性命，还失去了对鬼界完全控制的机会，日后一旦再与鬼界反目，威武将军必定颜面扫地，到时别说与天君争高下，失信于人的后果不是苏凉能承担的！什么孟婆的血和泪？什么不归山？哪一样能与他所谋划的大事相提并论！孟婆来将军殿与他废话这么久，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到时鬼君妹夫的魂魄被银寒枪一枪击碎，妹妹三饮孟婆汤中毒不醒，外甥又被扔在不归山不知生死，鬼君就算是不发疯，仅凭两小瓶血和泪又怎能制得住他！

　　苏凉此时不禁后悔当时在黄泉时就不该有所顾忌，直接将什么鬼君、什么孟婆杀了了事，如今被孟婆这么一搅合，之前的布局全部都白费了！

　　苏凉气得恨不得一把掐死孟三娘！

　　孟三娘此时被掐得直发懵，但她却毫不在乎。她来之前就已经把所有的退路封死，此时想必钟鸣也已将清清送到了不归山，苏凉除了她再没有什么能够牵制鬼君，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性命。

　　孟三娘被掐住脖颈，艰难道：“将军，你没有别的选择了。”

　　苏凉一把将孟三娘重重扔到墙上，这一下是带了法力的，孟三娘在落地的一瞬间便吐了口血。

　　苏凉命人请各部掌司来将军殿议事，既然如今只有孟三娘能制住鬼君，他必须想办法让孟三娘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三饮孟婆汤的鬼主意决计是用不得，既然孟三娘来了将军殿，一个活蹦乱跳的妹妹必然比一个活死人似的尸体有用得多。

　　孟三娘被苏凉一击重创，此时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但她一直在暗暗调整内息，她必须动起来，她不能成为苏凉用来牵制大哥的负累。

　　苏凉正站在将军殿中央背对孟三娘沉思，孟三娘好不容易撑坐起来，她艰难一挥手，三碗孟婆汤便整整齐齐地出现在孟三娘面前，她慢慢将孟婆汤一碗一碗地喝下去，喝到最后一碗时，孟三娘终于力竭，汤碗不受控制的地摔在将军殿坚硬的白玉石地板上，清脆的碗碎声引得苏凉回神，他蓦地回身，便只看见孟三娘软软倒下的身影。

　　苏凉目眦欲裂，他还没来得及冲到孟三娘跟前，从门外便飞来一个火红的身影。

　　鬼君也听到了三界在传的“大消息”，他立时便觉得不安，这种不安在他遍寻不到孟三娘和清清时几乎化成了实质！

　　鬼君终于找到了罚恶司，罚恶司的执笔告诉鬼君，孟三娘早已去了天庭，而清清也早已被掌令钟鸣送去了不归山。

　　鬼君怒不可遏，他一脚将执笔踹飞，立刻命人去拦钟鸣，自己则马不停蹄地上了天庭。可他刚到将军殿，便看见自己从小宝贝着的妹妹像被风吹落的彼岸花瓣，慢慢飘落在地上。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像一道闪电掠到孟三娘身边，紧紧将她拥进怀中。声音颤抖不已：“三娘，三娘……”

　　孟三娘看见自己大哥很是开心，她抓着鬼君的衣襟，声音虚弱得像将断的琴弦，“大哥，你别怪我，你别怪我……”

　　话音刚落，孟三娘便昏死过去。

　　她眼尾的彼岸花蕊纹突然浮现，慢慢发出耀眼的红光，随后红光渐弱，最终变成彼岸花原本的颜色，静卧于孟三娘紧闭的眼尾。

　　看着自己的妹妹除了微弱的呼吸与死人别无二致的模样，大红的衣衫衬托得三娘脸色更显苍白，鬼君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鬼君泣不成声，“三娘……三娘……大哥不怪你，大哥怎么舍得怪你……是大哥没用……是大哥没用……”

　　苏凉心烦至极，孟三娘又给了他一记迎头痛击。这下他就算是彻底制不住鬼君了，不知道孟婆给他的血和泪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鬼君抱起孟三娘，满脸的泪痕依旧难掩那通身阴冷的气势。

　　“三娘是否给了你孟婆血与孟婆泪？”

　　苏凉点头，道：“是。”

　　“仅靠这两样东西远不足以解三饮忘情水之毒，三娘既然将它们给你，那你便好好留着吧，等我集齐了剩余的药材再来向你讨要，”鬼君冷笑道，“苏凉，你欺我鬼界至此，鬼界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且等着，本君与你，不死不休！”

　　说完，鬼君便抱着孟三娘走了。

　　苏凉彻底明白自己是被孟三娘摆了一道，气得轰了半个将军殿。

　　此时各部掌司也已赶到了将军殿，众人见此场面，皆大眼瞪小眼，大气都不敢出。

　　苏凉见众人这副窝囊模样更来气了，抬手便是一道强劲的气劲，打的众人皆东倒西歪，后退三步。

　　苏凉吼道：“滚！都滚！”

　　鬼君殿。

　　鬼君将孟三娘从天界带回来后，便将她安置在了自己的寝殿。

　　此时鬼君高坐在鬼君殿上，罚恶司掌令钟鸣跪在殿下，赏善司魏风、察查司陆念之、阴律司崔辛跪于钟鸣身后。

　　桌案上的烛火忽明忽暗，鬼君冷肃的面容一半被黑暗遮挡，烛火中只能看见鬼君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

　　“钟掌令，清清何在？”

　　鬼君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厉，整个鬼君殿安静至极，唯有不知从哪吹进的风声轻轻地吹着。

　　“回君上，在不归山。”

　　“为何不将清清带回来？”

　　“回君上，属下无能，无法将清清带回。”

　　“无法带回？那你是如何将清清留在不归山的？”

　　“回君上，属下先飞至不归山上空，再将清清丢进不归山。”

　　鬼君再也坚持不住，一口鲜血猛地被喷出。其余三司掌令皆惊道：“君上！保重身体！”

　　鬼君充耳不闻，随手抄起桌上的黑玉镇纸便狠狠砸向钟鸣，钟鸣躲也不躲，眉骨被击中后鲜红的血顺着脸颊不住的淌。

　　三司掌令齐声道：“君上息怒！”

　　“息怒？本君的妹妹只剩一口气，本君的妹夫魂魄尽散，连本君唯一的外甥如今都生死不明！这叫本君如何息怒！钟鸣，你既然敢违背本君的命令把清清丢在不归山，那你还回来作甚！你为何不随清清进那不归山？你让一个年仅十三的少年如何在那不归山中生存！何况清清从小娇生惯养，连男女都还分辨不明！”

　　钟鸣低头，俯身长拜，“属下知错，甘愿受罚。但属下并不后悔，鬼界可以没有孟婆，可以没有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但不能绝没有鬼君！”

　　鬼君气极反笑，“鬼君？我算什么鬼君？我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我算哪门子的鬼君？三界还有没有比我更无能的鬼君？”

　　四司掌令惶恐，齐声道：“鬼君息怒！”

　　鬼君拂袖，将地上跪着的钟鸣狠狠扫向一旁，“来人！”

　　鬼侍们鱼贯而入，抱拳道：“属下在！”

　　鬼君眯眼看向钟鸣，“将罚恶司掌令手脚戴上罪镣，关于罚恶司严加看管，千年内不得外出，每日公务由罚恶司执笔经手出入，千年刑满，方可除镣放行！”

　　“是！”

　　其余三司掌令皆松一口气，只要留有命在，禁足千年什么的，都可以接受。

　　正在此时，有鬼侍通报，“报！天狐白氏丽娘携子求见！”

　　天狐白氏乃妖仙大族，白氏丽娘是白氏族长的长媳，与孟三娘自幼便是闺中好友，白丽娘的儿子白珩小孟清清三岁，白丽娘为帮孟三娘掩盖孟清清男子之身，便执意在孟清清五岁那年为两个孩子定下了娃娃亲。白珩更是从小就跟在孟清清屁股后头跑，可以说是被灌输着好好照顾清清的思想长大的。

　　自鬼界与天界开战以来，白丽娘与白珩便被家中约束，不许再往黄泉跑，此时天界与鬼界堪堪停战，白丽娘便怎么也坐不住，带着白珩便来了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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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呆萌小白珩终于上线（欣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