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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树倒猢狲散 伍 ...

  •   残云无月,秋夜空阔。
      “哟,这才多久没见,都要娶媳妇了。”蕲若跳下屋顶,对院子里头独自一人坐着的虞濯说道。
      虞濯把酒坛子放到石桌上,问:“陪我喝两杯?”
      “哎!”蕲若赶紧伸手捏他的脸,说道,“你该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吧?”可惜他捏了半天,也没有撕下什么面皮来。
      拿开他的手,虞濯只问了:“你喝不喝?”
      “喝!”蕲若露出一个傻笑。
      虞濯只是沉默地一杯一杯喝酒,蕲若絮叨了半天他在御行司里头碰见的趣事,这不,才半年,他已经深得皇帝信任。此次蕲若回京,也是为了调查周熙。

      或许相比起其他官员贪污受贿、留恋酒色,周熙不算太过,二人此人对权力的掌控已经让帝王不得不除之而后快。
      还是那句老话,自古帝心难测。

      虞濯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回到床上了,他的酒量极为差劲,一碗的量差不多就能醉,醉了后便会沉沉入睡,不省人事。故而虞濯极少沾酒。
      蕲若也在隔壁房里凑合了一晚上,醒来后便嚷嚷:“老虞,你这是咋了,为以后得被媳妇管着不高兴?”
      “休在这儿胡言乱语。”虞濯到底还是接下了圣旨。在他心里,娶了江家的小姐过门以后,往事便只能蒙尘心间。
      “这么早起床,不睡会儿?”
      “我要去宫门口,若是陛下召见我了呢?”虞濯见到夏语冰准时把洗漱用水端来,说道,“行了你继续睡吧,不过,若是误了陛下差事……”
      蕲若一骨碌爬起来,说道:“老没良心的。”
      虞濯:“……”

      原本打算春闱之后在选择太尉一职,然而没到十月,夏侯瞻便让周熙之子周禹物色人选,那些个不忿的,明里暗里被弹劾贬值。
      虞濯看在眼里,明白若不是自己身居左相,恐怕第一个就是他。
      然而最最让他烦心的,还是见不到夏侯瞻。皇帝上朝的时间越来越少,前段时间还封了几个妃子,大有沉迷美色之嫌。

      十月初早朝。
      “陛下,臣以为周玉峰不足为太尉之才。”苏晴听见周禹举荐的人,当即反对。
      不少臣子知道这个周玉峰,他原名孙璧,字玉峰。据说拜了周禹作干爹,然而两人年岁相差不过五岁。
      真是为了当官,连爹娘给的姓氏都不要了。
      苏晴说完,回应寥寥,夏侯瞻不是很在意地说:“听闻右相说,是个青年才俊,那便用他吧。”
      “陛下!”
      “恒清,无需多言。”夏侯瞻眼中分明带了几分暗示。表面上皇帝让他无需多言,实则是让他好好计较一番。

      虞濯开口:“太尉一职,位列三公,岂能马虎?周玉峰先前不过是松江府的巡抚,怎么能担此大任?”
      “虞大人不过是一介书生,可还是当了丞相呀。”周熙满脸堆笑,却是讽刺之意满满。
      “臣随先帝南征北战,奠定万里河山,敢问在场各位大臣,谁可替我坐这个位置。”说完,虞濯心想着,周熙跟他提资历,那不是同彭祖比寿?
      周熙冷眼扫了一圈在下头的党羽,行为自然逃不过在他对面的虞濯之法眼,顿时暗想:周熙这个老匹夫,自己说不过就托人来吵。
      这不,一下子站出三位大臣,非要同他争辩个是非曲直。
      虽然虞濯尽心尽力地同这帮大臣说法,气得一个个哑口无言,然而夏侯瞻还是一声令下,提拔周玉峰为太尉。
      先前夏侯瞻说,周熙敢肆无忌惮的底线是军权,太尉掌管军权,哪怕是个挂名的,但是对于步步膨胀的周熙而言,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用的。

      北城渐冷,冬雪微至。
      虞濯应邀进了苏府之后,竟然看到了深居简出的夏侯瞻,不由得眉梢染了几分笑意。苏府一干少年郎都是呆呆望着他。
      听到他人对虞濯的问好声后,夏侯瞻便转身,见到虞濯一身浅蓝色常服站在雪地里,笑意盈盈,仿若和田暖玉。
      “陛下怎么也来了?”虞濯走上台阶,一边问道。
      “今日是拾雪及冠礼,朕如何不来?”夏侯瞻淡言。
      苏府其实并没有什么来客,虽然是对外说是苏晴之子及冠时的生辰,然而周家如今权势滔天,二者素来不和,没有会这时候触周熙霉头。再者,苏拾雪并非苏晴亲子,即便是一些不惧周熙的朝中元老,也不想大冷天出来。
      餐桌上,婢女端上了一锅小米粥,苏晴恰好倒了三碗,供到堂前。
      “这习俗可有来意?”虞濯问。
      苏晴做完这些后,便说:“虞大人若是想听,本官便娓娓道来。”

      “那一年恰是冬至,我年方十四,先父亡逝,天寒地冻,前朝暴政,官兵夺了家母与我最后一些口粮,我只得沿路乞讨。天下贫苦之人何其多,谁又会施舍半分?知道在雪地之中,我听到了微弱的啼哭声。”
      “那是一对夫妻,女子将身上外袍裹在婴孩身上,那婴儿居然还活着。”
      “那时候我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抱起那婴儿——大约有一岁了,甚至会喊‘爹、娘’,听他微弱的啼哭,我便心软了。”
      “我还在他的父亲冻僵的手上看到一个小布袋,里头装着粟米。”苏晴神色颇为怀念,“那时候的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抱着婴孩与那一小袋粟米便回家,煮了一锅薄粥,恰好是三碗的量。”
      苏晴说道这时候,抓着苏拾雪的手说道:“你我父子相遇,便是缘分,否则那一天,我们三条人命怕是都要交代在老天爷手里。”

      虞濯隐约想到苏晴确实还有一位老母亲,好像是年纪大了后受不住北面寒冷,搬去了广州府住。苏晴大约也不想自己的老母受到京城官宦间龃龉之事,托亲戚照顾。
      原本虞濯以为苏晴是个略微迂腐顽固之人,如今想来,一人多面才是正道,多少人能有勇气在那种境地之下,抱养苏拾雪而非拿了粮食不了了之,况且还有这么多年拉扯长大。
      苏晴随后正色说:“陛下,拾雪已经及冠,还望陛下赏识,为其赐字。”
      沉吟良久,夏侯瞻才说:“拾雪,皆因你们父子能相遇,我靖朝才能继续有二位栋梁之才,既然如此,便赐字‘修缘’,望你今生不负老师救命、养育之恩。”
      对上皇帝,苏拾雪的话才能稍稍多一些。“陛下,生而未养,断指可换;生而养之,断头可还;为生而养,百世难偿。属下谨记在心。”

      说过些家常话后,夏侯瞻才表明今日来意。
      本以为,周熙的事情需要拖到明年春闱过后,提拔新任官员才能开始动手,然而半年以来,周家渐渐失了以往那份谨慎,日益嚣张跋扈。
      “御林军可整装待发?”夏侯瞻一碗酒饮下肚,问道。
      “都依照陛下的吩咐办妥了。”苏拾雪说罢,取出虎符——如果没看错,正是原本应该给给太尉周玉峰的那块。
      有时候也不得不说夏侯瞻兵不厌诈,毕竟皇帝赐给大臣的东西,谁敢怀疑是真是假。
      虞濯的视线投向夏侯瞻,后者也是恰好看过来。他心中窃喜,面上却正经地问:“陛下,臣应该做什么呢?”
      “朕要周玉峰悄无声息地消失。”夏侯瞻眸光一冷,“还有诸位大臣无可辩驳。”
      虞濯心想夏侯瞻还真是会榨压他的本事,以后丞相之位不寻个能为能武地都配不上同他平起平坐。
      “先前之事,恒清不会在念朕不公吧?”夏侯瞻忽然问道。
      “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虞濯很克制自己上扬的嘴角,说道,“何况陛下先前只是同我演戏罢了。”
      听二人对话,苏晴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不过是君臣之间,还要为这点事道歉来原谅去的?幸而他并未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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