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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苍兰书院 (二) ...


  •   呵!柳六六,这岂止不像高手的名字,简直比街口三味铺子家小二的名字还小二。柳迟撅着嘴觉得不好听,那纪唧唧虽然也难听,但这名儿除了纪涯绝无二店,柳六六就不一样了,不识字的婶子家的小崽,十家都能找出八家叫六子的。

      于是他就说了,拉着纪涯的袖子不撒手,“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你给我换个。”

      纪涯给他扯的摇头晃脑,“为什么不喜欢呀?起的多好,六六大顺呢!”

      “就门口的街上都能数出十个六子来,我不要和他们叫一样的!”柳迟撒了手,两只手掌在桌上推了一下,嫌弃的嘴巴上都能挂油壶了。

      “你又不叫六子,”纪涯眯着眼睛坏笑,“他们叫六子,那都没姓的,你有呀,你姓柳!柳六六,比他们都厉害!”

      “我才不要比他们厉害,”小崽不服气,“我要比好多人都厉害!纪涯我告诉你,我已经在和我爹学武功了,嘿嘿,到时候我肯定比你先变成高手!”

      “嘿你这小崽!”纪涯瞪大了眼睛。

      “你才小崽!”柳迟也瞪他。

      纪涯又突然放松下来瘫在椅子上,“嘴上说的厉害可没用,”眼珠子一转又故作神秘的低声说道,“你方才听见没有?扫庭前的阿良说苍兰书院的谢夫子好几日没来学堂了。”

      “听见了,怎么了?”

      柳家是大户,柳迟自然也是要去学堂的,正好有个纪涯做伴,读的正是这间苍兰书院,纪涯说的谢夫子是教算术的,要等明年才给他们上课。

      “可是这谢夫子又无妻室又无高堂,就一个人住在书院里头,你说他在做什么呢?”

      纪涯的声音越说越勾的人想听下去,偏偏听他说话的是个不解风情的木脑子,柳迟脆生生的应,“我哪知道,许是给我们出考题吧。”

      “笨!他以前出考题也没闭门不出啊,”纪涯一个爆栗就磕在他头上,“他肯定是有点什么别的事儿——怎么样柳六六,敢不敢与我去看看?”

      这小崽就是觉得自己起的名儿好听,想方设法的要柳迟应下这个柳六六。

      果然柳迟没发现他的称呼,只是迟疑道,“去看看?怎么去?”

      纪涯咧着嘴笑:“穿上衣服,走着去。”

      走是走着去,只是走的屋顶房檐,穿的是纪涯不知道哪里搞来的乌漆麻黑的两套衣服。

      想他柳迟小公子,虽然年岁小,那也是出生就过的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日子,哪里做过爬人墙篱这样的事!纪涯平日里就跟个小猴子似的爬上爬下,也就是他跟着他爹学武了才算能跟上,那小崽还要嫌他笨手笨脚。

      “你快点儿!”纪涯小声叫他,他俩现在一个摆着水缸扒着房檐,另一个趴在房檐上等不及。

      “纪涯你拉我一把!”柳迟比纪涯年纪小些,身量也不如他高,这会清水把鞋底都打湿了也没能上去,只能朝纪涯的方向把手递过去寻求帮助。

      “嘘——!”纪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这小崽,“别叫那个!叫我纪唧唧!”

      柳迟无奈的应下:“知道了知道了,纪唧唧你快把我拉上去——我好像听见有人来了!”

      确实,夜里没什么声音,远远的就能听见脚步声,两个小崽赶紧手忙脚乱的互相拉扯着爬上屋顶,脚底下的瓦片踩着就噼里啪啦作响,纪涯一巴掌就把柳迟按住,两个人一声不吭的趴在房檐上。

      脚步声慢慢的靠近过来,然后直接推门进了这间屋子。

      他们肚皮下面就是书院借给谢夫子的屋子,住在书院里的除了院士一家人和寄宿的学子,就只有谢夫子一个,况且刚刚他还十分自然的推门走了进去。

      两个小崽对视一眼:这谢夫子不是好几日闭门不出了吗,怎么这个点出来做什么?

      底下的木门关上好一会儿也没再有什么动静,纪涯换了口气想探头往底下看看情况——若是柳迟没被他按着头,能抬头看他一眼就决不会让他探这个头——这小崽眼睛里压根没一点惊惶,满满的都是跃跃欲试的想做坏事的样子!

      但柳迟被按着脖子动不了也不敢出声,只能由着纪涯慢慢往边上挪,瓦片和衣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小崽看着调皮,身段倒确实灵巧,这乌黑的夜里也没将瓦片踩响,柳迟还趴着在心里夸纪涯灵活,按着他的手却突然一紧,差点给他后领子勒着。

      他赶紧伸手把领子往前拽,旁边的人却像僵住了似的一点也不松手,手肘按在他的背上生疼,柳迟几乎都要开口叫他撒手了,一个温和的男人的声音却比他更先开口。

      “还不下来?”

      他这才算是知道纪涯僵住的原因——原来刚才的来人压根没有进门!纪涯的脑袋一伸出去就和那个人来了个对眼!关门声就是用来唬他们的!

      柳迟也吓傻了,这时他还看不见底下站着的人是谁,只能勉强抬头看着纪涯,这小崽的手已经松开了他的后颈,看着也比刚才镇定多了。

      “谢夫子。”纪涯的声音还有些抖。

      后领子被撒开了柳迟才松快许多,赶紧也往前探了个脑袋出去,一看底下站着的果然是书院里的谢夫子,赶紧小声也说,“谢夫子。”

      “书院的学生?大半夜的在我屋顶做什么?”谢夫子年纪很轻,说话也很温和,来书院还没多久,学生们都不太怕他。

      “我们……”柳迟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们半夜溜出来玩,”纪涯突然打断了他,“打扰到夫子,求夫子恕罪!”

      刚刚那一下子着实有些吓人,一见到底下是熟悉的夫子,柳迟就已经放松了许多,但与他紧紧相贴的纪涯却仍然很紧张,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绷紧的身体绝不是假装出来的。

      这小崽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反正皮厚,挨一顿抽也不打紧,最不怕的就是夫子,尤其小崽对账房总有着莫名其妙的热情,跟这位还没上过课的谢夫子似乎也十分熟络,却不知为何这会吓成这样?

      柳迟心里觉得奇怪,但他平日里是甚少挨骂的,像这样干坏事被夫子抓了现行,自然十分紧张,一时之间也没对纪涯的状况仔细想下去。

      谢夫子叹了口气,“我倒是无事,你两个是哪家的孩子?”他顿了顿又说,“罢了,这么晚了也不能再放你两个自己出门,快下来先在我这歇一夜把。”

      这夫子说话和善,年纪也轻,看着不像老夫子们那样吓人,柳迟当时就心生好感刚要应下就被纪涯按住了手。

      只听纪涯问道,“请问夫子是怎样知道我两个趴在屋顶的?”

      谢夫子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他们踩着爬房的水缸上,纪涯顺着看过去,只见那缸口一圈溢出来的湿痕,旁边地上还有些水滴,立刻想起柳迟的鞋底,柳迟也同样看见,知道是自己拖了后腿一下就羞红了脸。

      “这次且算你们贪玩,”谢夫子依旧温和的说,“快下来吧,屋檐太高了,摔下去可了不得。”

      纪涯按着柳迟的手仍然不动,而是对下面说:“多谢夫子好意,不过恐怕明早上爹娘醒来要寻人的,我两个还是回家吧。”

      “不行,”谢夫子拧着眉头一口拒绝,“这么晚了,你两个小孩怎么好单独回家?”又换作刚才温柔的声音,“你们先下来再说,明早我亲自送你们回去,如何?”

      柳迟在一旁听着纪涯百般推脱,才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按理说他俩今晚在谢夫子这里睡一夜也没问题,因为纪涯和谢夫子熟悉的很,但这位“谢夫子”刚才见着他们的时候是不是说了“原来是书院的学生”?

      这分明是不认识纪涯!这人根本不是谢夫子!

      想到此处柳迟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这人不是谢夫子,那真正的谢夫子在哪里?他是谁?要他俩留下来是又为了什么?

      那厢“谢夫子”与纪涯的话头似乎已经说不下去,站在底下的男人有些不耐烦的大声说道:“快点下来!”

      柳迟一惊回神,纪涯也瞬间住嘴,“谢夫子”这才发觉自己失态又勉强朝他们笑了笑。

      纪涯打破了沉默:“别装了,你根本不是谢夫子。”

      底下的人脸色一变,有些扭曲的看着他们:“……你在说什么呢?”

      “你知道谢夫子为什么直到如今都未娶妻生子吗?”纪涯一字一句的说,“因为他天生目力有损,试问一个目力有损的人,如何能在夜里看见水渍?”

      小崽的声音听起来稚嫩但平稳,只有和他贴在一起的柳迟才知道,他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谢夫子的屋子为了不打扰院士一家,是特意选了个偏僻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大叫估计谁也引不来,故而纪涯才和他拖延这么久,直到拖无可拖才道出真相,赌的就是这个人一直在让他们下去,是因为他上不来!

      “小王八蛋……”底下站着的男人表情已经完全扭曲了,纪涯只觉得自己紧张的眼前快要发黑,但仍然强作镇定的和他对视。

      “你们早就发现了是吧……”那个人狞笑着看着他们,“是不是以为站在房顶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呵呵……”

      他往前走了两步纪涯才发现他走路的姿势十分僵硬,似乎两条腿有什么残疾——他果然上不来这个房顶!

      但纪涯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这人深沉阴险的目光更是让他的心沉到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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