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微生》都十安

19、京中一直盛传公子去了

　　忠叔领着二人出了富有那江南韵味的小院，穿过长庭往西边去了。

　　一路上微生一直东瞅瞅西看看，大眼睛里闪烁着新奇之意，真心诚意地赞道，“忠叔，这园子可真漂亮。”

　　忠叔捻着胡须呵呵一笑，“这是我家主人专门设计，请工匠按着图纸一比一还原的。”

　　微生看忠叔愿意跟自己说，便叽叽喳喳地围着忠叔说开了。

　　忠叔见这丫头活泼乖顺，心思单纯，大概是从小就没出过淮安王府所以对什么都十分感兴趣。

　　每每看见这女孩儿明媚的笑脸，就总想起自己家里也同样是这个年纪的小孙女，心里可怜这孩子是被连累了才被一起绑过来的，也就不免与她多说上了几句。

　　微生指着前面院墙门口挂着的小灯笼咯咯一笑，“忠叔，你家主人想必很喜欢桃花呢，这一路过来全部是桃花灯，可真漂亮！”

　　忠叔沿着微生指着的方向看去，点点头，“是啊，”然后重新冲着季峤一鞠躬，“这便是王爷近日落塌的地方了，院里的杂役天天打扫着，王爷不用担心不干净。”

　　院里站了几个丫鬟正拿着扫把扫落叶，季峤点点头，打量了一下这也仿了江南园林建筑的偏院。

　　忠叔回头，冲着季峤道，“这院里除了主客便厅以外其余的房间也还有两个，王爷从中择一间休息便是。”

　　季峤似是征询地看了微生一眼。

　　微生跟在季峤身边福了福身子，温声道，“奴婢全听王爷安排。”

　　季峤踱步进了里间的厢房，随意选了一间准备休息下来。

　　忠叔派人备了热水洗浴，又差人去了小厨房做晚膳，随后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等周围闲杂人等一走，微生立刻就像扎破了的皮球似的瘫在了座椅上，闭着眼睛嘴里喃喃道，“可累死我了。”

　　季峤轻轻推了微生一把，从床榻边拿起一套忠叔差人留下的襦裙递给微生，“快去沐浴，一会儿吃点东西去再床上好好睡。”

　　那人有求于自己定然不会贸然出手，是以可以放心大胆的好好休息一下。

　　微生点了点头随了季峤的意，揉揉眼睛抱起襦裙慢慢吞吞地往西厢房的汤池去了。

　　待微生一走，季峤便扶着桌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本就单薄的身影再这么一咳，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季峤指尖用力向下压得泛白，手臂撑着一旁椅背勉强稳住身形缓慢地坐了下来，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右手抚着左腕给自己诊着脉。

　　房里亮着的火烛摇曳着灯芯，忽明忽暗。

　　微生推开房门见季峤已经换了身衣服端坐在桌前，发梢还沾染着丝丝水汽，眉眼清俊，倒是不见疲惫之意。

　　微生搬了把椅子坐在季峤对面，把菜肴上的瓷盖一掀，满足地闻着菜肴上冒出来的香气叹道：“这味道可真香，勾的我都饿了。”

　　用勺子拨开黄金般色泽的鸡汤汁油珠儿，雪白的汤顿时浮现在眼前，看得见汤里加了红枣和切成小片的蘑菇。

　　然后把季峤的碗端过来，盛了一碗清炖鸡汤，双手端着小心翼翼地送了过去，“你快先尝尝合不合口味，我瞧着这汤成色和香味都具备了，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微生说完咽了咽口水，直勾勾地看着那青花瓷碗里点缀着枸杞和党参片的鸡汤。

　　被微生这么眼巴巴地望着，季峤不禁失笑道，“光给我盛做什么，你自己也吃呀。”

　　微生摇了摇头，振振有词道，“现下我是公子的奴婢，必然要伺候公子先用餐才是。”

　　季峤瞧着微生垂涎欲滴的模样，眉一挑，“哦？方才不是才说全凭公子安排，怎么，这才多大会儿公子说的话就不管用了？”

　　微生被季峤说的不太好意思继续坚持，索性就坐了下来，给自己盛了碗鸡汤，抿了抿嘴喃喃道，“这可不怪我不好好照顾你们公子了，我这也是难违其言啊。”

　　季峤听着微生的自言自语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夹了一片素炒青笋含在嘴里慢慢嚼了起来。

　　微生抱着碗，持着筷子大快朵颐，瞧见季峤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侧着头问，“是不是这菜不合胃口？”

　　季峤只一笑摇了摇头，示意微生继续吃不用管他。

　　微生眨了眨眼睛，把头默默转了回来，倒也没多问只继续安静地吃东西。

　　季峤待微生吃的差不多了后开口道，“目前还是安全的，不用担心。”

　　微生点点头，用方巾擦了擦嘴回道，“你可知道这屋主人的身份了？”

　　季峤颔首，平静地揭示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我猜测是云娘。”

　　微生微微一笑，赞同道，“我也觉得那屏风后的男人不是真正的屋主。”

　　季峤看着微生的眼睛，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陈述不为人知事实，“自从那日王林被人灭口之后我便猜到庆安旧事必有隐情，只怪他们动手太急，不然也不会那么快露了马脚。不过一直想问你是如何发现王林的身份的？”

　　微生指间绕着一缕细细的头发，避重就轻地回答道，“我在天源客栈留宿时发现那掌柜的手腕上有旧伤，手掌也是常年练功留下的痕迹，再串联了些无意中知道的消息，便去炸他一炸，”微生杏眼微垂，露出些笑意，“哪晓得这王林这么不经炸，当场就承认了身份，不过可惜没来得及将那秘密问出些什么来。”

　　季峤也不追问，只点头应允了下来，咳了两声，靠在椅背上喝水润了润嗓子。

　　微生就此也没继续，催促季峤去歇着自己也去了隔壁房里休息了下来。

　　微生拿着簪子在方巾上扎了个洞，坐在门槛上百无聊赖地跟着忠叔聊天。

　　听见不远处有几声轻咳声，微生跳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跟忠叔道了声再见，冲着季峤跑了过去。

　　连忙扶住季峤的胳膊，微生扬着头看着季峤的脸色，问道，“公子，你还好吧？今日那人怎么找你下了这么长时间的棋。”

　　季峤咳了两声，声音低沉，“朝中有大变故，左丞被革职主动上交了官印，皇兄提拔了一批新人，那新任状元景云已平步青云官至正三品。”

　　微生听到左丞革职之时脸色就变了，才过去不过一月，景云的动作实在太快。

　　微生扶着季峤往前走，低声道，“这府里的主人应该也坐不住了吧，公子咱们也是时候走了。”

　　季峤“嗯”了一声，经过两人的下人纷纷止步行了个礼。

　　待路过这几人之后，微生轻声问道，“公子可有合适的机遇？”

　　季峤望了望脱了一大片的树叶的树林，淡淡道，“三天前有一队指挥使从京城出发，这路线将会经过燕县，你猜猜跟着这队指挥使的随行文官是谁？”

　　微生眼睛转了一转，只看着季峤等下文，只听季峤瞧着前面的石子路，轻轻吐出一个人的名字，“文也。”

　　一路慢慢进了厢房，微生给季峤寻了一个软枕靠在背后，又斟了热茶给季峤捂着。

　　季峤喝了两口顺了顺气，道，“我有把握趁守卫交替时出这庭院，但是我一直被拘着，有关这院外的情景并不清楚。”

　　微生拿了床被子给季峤还在膝盖上，从头上取下一枚钗子，转了几转竟，将钗头与钗身分离，从中拿出一副小画出来。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公子您吩咐。”

　　是夜，阑珊灯火虹桥处。

　　方家宅院里几进几出灯火通明，一队又一队的伙计鱼贯而出。

　　一妙龄少女噙着酒窝穿着一袭蓝布裙裾，手里转这个风车，天真烂漫地跟卖糖人的老伯搭话，“老伯，今日这街上怎么这么多人呀？”

　　那老伯把壶里的糖浆往岸上一浇，“这方府好像在找什么人哩，小姑娘你还是跟着你阿哥早些回去好嘞。”

　　微生一撅嘴，冲着旁边的男子翻了个白眼道，“付钱。”

　　然后转头跟着老伯笑嘻嘻道，“老伯，这位可不是我阿哥哩。”

　　男子忙从钱袋里摸出几枚铜钱，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不是的不是的。”

　　微生卸了秋棠的易容妆，恢复了原貌后大摇大摆地领着文也上街买东西，遇见方府找人的伙计也不躲闪，甚至几次与忠叔擦肩而过都没被认出来。

　　微生吃着糖人，嘴里含糊不清道，“你方才为何见到我时如此惊讶，真以为我失踪了不成？”

　　只见文也眼神飘忽，左右瞟了瞟才磕磕畔畔地说：“京中一直盛传公子……公子去了……”

　　微生闻言眼皮一跳，猛地转过身拽住文也的衣领，“什么？”

　　文也挣扎了几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垂着眼皮道，“公子失踪当日皇上下了道圣旨肃清朝廷，半夜接到公子失踪的消息命人速差，三日后在树林里发现打斗的痕迹和一枚公子的玉佩，这才有了这样的传言……”

　　微生闭着眼睛心口猛地堵了一口气，是了，这么久没人查过来，只有皇命已定的缘故了。

　　到底是变天了。

　　棋差一着，一步错步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