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非君》伊九八

5、山谷村

　　廖一凡原本打算去隔壁赖叔道完谢后，和玉久安第二天就走的，但大家很热情又善良的让他养好伤再走，盛情难却，于是就答应了，在这一待就待了半个月。

　　因为生病他哪里也没去，待在屋里久了总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但也因已是深秋，很多时候天气都不怎么好，想出去也没办法。

　　这日天气不错，阿适和赖叔去了集市，廖一凡独自一人出门透气，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村口，村口有棵大树，到了这个季节却仍然枝繁叶茂。
　　他在树下站了会儿，又继续往山上走，溜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看，只觉得风越来越大了，于是原路返回。

　　没走多久，远远看到另一个岔路口有个人蹲在路边，旁边有个篮子。虽然是背影，但他还依稀辨认出是个女子，看着还有些眼熟。正猜想着，有一条白影从那女子脚边飞快窜出，竟然是一条狐狸。

　　那女子也站起了身，专注的看着那愈行愈远的身影，廖一凡走近几步定睛仔细一看，原来是隔壁赖叔的女儿赖瑶瑶。
　　他直到看那狐狸完全消失才转身，在看到闻绮的时候面上一惊。

　　廖一凡朝她笑了笑，赖瑶瑶愣了几秒才点头回应。

　　看样子可能是上山采药，他并未上前打扰便离开了。

　　此事廖一凡并未太过在意，但几天后又碰到了。

　　伤好了没几天的他去院子里转，刚到隔壁院子里，阿适正在和赖叔的女儿赖瑶瑶小声说着什么。
　　他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便要转身走开，刚抬脚走出两步突然听到一道尖利的叫声，听着不像人声，倒像动物的叫声。

　　他转身看过去，阿适眉头紧皱的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这一转头两人目光恰巧撞上了。

　　阿适一惊，神色慌乱：“廖公、公子……”

　　但看都看到了，廖一凡也不好走了。
　　“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阿适摇头：“无妨无妨，也没什么。”他干干的笑了笑，旁边的赖瑶瑶也神色异常，似乎欲言又止，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阿适，然后低下了头没说话。

　　廖一凡本想撂下一句“你们先忙”就走，却又听到动物叫声，他定睛去看，在赖瑶瑶的脚边，一只白色毛团咕扭出半条身子，似乎要挣脱什么束缚。

　　他觉得自己穿越之后与动物缘分甚深。

　　“这是新抓的猎物么？”

　　他倒不想管闲事，但事已至此不说些什么倒有些尴尬奇怪了。

　　“啊，算是罢……这狐狸不晓得什么跑进村里来，不巧碰到家里下的陷阱。”

　　哦，原来是只狐狸，廖一凡又仔细看了看，那白狐狸被套子缠着，脸上还有道疤痕。

　　在一旁踌躇了半天没说话的赖瑶瑶终于开口了：“阿适，放了它吧……”她略带祈求的目光看着阿适。

　　阿适神情坚定，一口回绝：“一只狐狸无缘无故的跑进来，肯定是来偷吃鸡的，踩到陷进，只能说它活该。”

　　赖瑶瑶撇着嘴巴，然后看向廖一凡，突然发问：“廖公子你说该不该放？”

　　廖一凡一时错愕，心想赖姑娘啊，别以为我前几天瞧见你遇到过这只白毛狐狸，就让我来裁决啊，你们是猎户，捕到野兽不放是合理的，问我解决不了问题。
　　“呃……你们谁发现的就由谁处置，所以怎么办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看你何苦为难人家廖公子……”阿适有点生气的说，闻绮是第一次看到阿适生气，平时见着他都十分的和气好脾气。

　　赖瑶瑶这边更不罢休了，拧眉嗔怒：“这是我发现的，阿适你不能自作主张处置它！”

　　没想到她竟然从廖一凡的话中找出破绽，闻绮失笑，自己当真没有暗示，他根本没多想，只是碰巧了罢了。

　　“你……”阿适一时瞠目结舌，“可是……”

　　话还未说完就被赖瑶瑶打断：“没什么可是的，爹不在不晓得此事，即使晓得了，后果我自己承担，和阿适你没半点关系，一只狐狸罢了，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最后一句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赖家就赖瑶瑶一个女儿，很小的时候没了娘，他爹都当宝贝疼惜她，又岂会因为一只狐狸怪她，所以事情完全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赖瑶瑶这样说了，阿适也妥协了，“好罢，那我去给它拿些吃食可以罢？”

　　赖瑶瑶笑了：“行，你去罢。”

　　廖一凡与阿适一同回屋，阿适突然道：“对了，今早赖叔让我问问廖公子你要不要试试去山上，怕你一直闷在山窝窝里闷坏了。”

　　“可以，正巧我也觉得自己一直待在不动要发霉了，想要动动，如此甚好。”廖一凡顿了顿又道：“那何时呢？”

　　“后天。”

　　“好。”

　　本来只是想跟上山看看他们怎么打猎的，但他也很想亲身尝试一下，于是先学了点射箭，勉强回了二三只野鸡，回来还被玉久安夸赞了，吃饭的时候，廖一凡给他放了比平日里多一半的饭量。

　　这天阿适和赖叔把之前晒好的动物皮毛拿去集市买，顺带置办些年货，趁着大雪来临之前就得去，不然之后路就行不通了。

　　阿适怕廖一凡在家无聊，就把带上了他，他带上了玉久安。

　　这一路颇为曲折了些，先骑马骑了半个时辰到了一个山头处的河边，把马安置在洞口，赖叔从洞深处拉出来一条小船。

　　在山头这边的河道很窄，但船行了十几分钟出了山口，前方豁然开朗，河道宽了许多。船沿着岸行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到了另一个山头，出了山头没多久到了一条小道，廖一凡远远的就瞧见了城门，不消片刻来到城门前，他抬头一看，上面刻着两个描金大字：西川

　　进了城，街边叫卖声络绎不绝，一条路两边尽是各种店铺，买什么的都有，廖一凡十足地体验到了影视剧里的古代集市的氛围。
　　寻了个地方摊子摆好，赖叔熟练的叫卖，他抱着玉久安百无聊赖的在旁边站了半天，揪了揪怀里的猫耳。

　　“怎么了？”玉久安不耐烦道。
　　“我们去别处逛逛。”
　　“你想干什么？”
　　“逛逛而已，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可别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那你可小瞧我了。”

　　廖一凡也不管玉久安答不答应了，伸手拍了拍旁边阿适的肩膀：“阿适啊，我想去别处逛逛。”

　　“那我陪你去吧。”阿适说。

　　廖一凡知道阿适怕他迷路，但是一个人逛自在：“我想一个人逛逛，你不用担心。”他看了看身后，手指给阿适看，“这地方，咱们回头就在这碰面。”

　　他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阿适不再好说什么，放他去逛了。

　　说实话廖一凡还真不怕迷路，走过一遍的路他便能记得，于是抱着玉久安就逛了几条街。

　　不过逛着逛着他发现他们走过的几处，墙上都有贴着不少纸张，不用看也知道可能是通缉令什么的，但他按不住自己的新鲜劲想仔细瞧瞧，便走到一处去看。

　　面前这面墙贴了两张，廖一凡先看的是左边那张，是个通缉令，上面画了个络腮胡子的大叔，吊三角眼，怒目圆睁一脸凶相。

　　看完这张他去看右边那张，是张……嗯，好像是类似现代的广告，但这个广告真得引起了他的注意，题头几个字是迹淮五家出任，下面列举了一些出任事宜，比如驱鬼除邪、斩妖除魔和寻人等等。

　　看到“寻人”二字时，廖一凡的眼睛忽然亮了，这是天无绝人之路么？

　　他又看了看，上面写的迹淮五家，不知道是个组织还帮派，也不知道靠不靠谱，想到这他有些犹豫了。但是茫茫人海，在这个异世界找人犹如海底捞针，他一个人恐怕找十年也找不出来，毕竟还不清楚尹琛是否也穿越了，所以即使不确信这个“广告”真的假的，总该试一试。

　　想了一番廖一凡决定下来了，他左右瞧了瞧趁没人往这边看，一把扯下那张纸揣进袖子里匆匆离开。

　　“你可知道迹淮五家？”回去的路上，廖一凡小声问玉久安。

　　“只听说过具体不是了解，怎么了？”

　　“刚才我撕下来的那张纸你也看到了吧？那上面说可以帮忙找人。”

　　玉久安发出疑问：“真的假的？”

　　他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一个机会总该试一试，”又接着继续问：“迹淮五家在哪？”

　　“好像在江渚，”玉久安说道：“你想现在就去？怕是不妥。”

　　“为什么？”廖一凡停下脚步低头看他。

　　“若不想发生上次那样的意外，就等我们回去计划好再说。”

　　他想了想接受了玉久安的意见，“行，听你的。”

　　廖一凡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非常吵闹动乱，最近的几个摊位的摊主伸着头去看，路过的人也好奇的停下脚步，站在门口向里头望。

　　酒楼的话，八成是喝醉了酒的人闹事，他对这种像没什么好奇心，于是加快步伐想赶紧走过去，不料在快走到酒楼门口的时候，从里面慌慌张张的涌出人来，嘴里还喊着有妖怪。

　　听到这俩字，门口驻足的人也吓得纷纷跑开。

　　廖一凡刚躲闪到一边，也不知道那些人眼睛怎么长的，有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撞了过来，还好他定力好只被撞了个踉跄，那两个人反倒脚步不稳的摔倒撞了路边一个卖手绢的摊子，吓得女摊主哎呀一声跑开老远。

　　竟然遇到了妖怪，这种事情能躲就躲。
　　廖一凡抱紧怀里的猫也开始跑，没跑出几步，楼上有打斗的声音，他抬头去看，两扇窗户突然不知被谁打落，她吓得连连退后躲避，“哐”的一声，窗户砸落在他面前，激起一地灰尘。

　　看着散了架的窗户，廖一凡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再晚一些被砸趴下的可就是他了。

　　他刚想抬脚走，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掐住了脖子。
　　掐着他的长着一张尖嘴猴腮的脸，可能就是那些慌乱逃窜的人嘴里的妖怪，不然怎么突然见个人就袭击。

　　楼上还有打斗的声响在继续，屋里可能还有妖没有逃出来，这只看来是漏网之鱼。
　　廖一凡松开怀里的猫，得了空的手去抓掐她脖子的手，那妖怪的手劲很大，似乎要将他的脖子掐断，但却留一点他呼吸的空隙。

　　被迫仰着头的他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那妖怪忽然附上脸来，廖一凡惊恐的睁大双眼并强烈挣扎想挣脱桎梏，但在他挣扎的过程中，有什么东西顺着身体的每个经脉往一个地方聚集，一股白色的气体自他半张的嘴巴里飘了出来，飘向那妖怪的嘴里。

　　随着气体一点一点的被那妖怪吸入体内，廖一凡感觉身上的力气也渐渐被抽离，手开始使不上劲，眼睛开始撑不住的一睁一闭，耳边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这时，从二楼忽然传来一声凄厉惨叫，转眼间从另一边破窗而出一妖，胸口还插着把长剑，后面紧跟跃出一个玄衣男子。

　　这边廖一凡快要气绝，他仰头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里凄凉的想，不会又要死一次吧，才刚寻到尹琛的消息……

　　想到这他突然睁大双眼，告诉自己还不能死，他咬牙挣扎，双手使力，忽然间脑门一热，有异热灌进五脏六腑，心脏怦怦狂跳，随即一股气流冲破出去，生生将面前的妖怪震开，他同样也受力被冲开倒地。

　　那边跳窗而出的玄衣男子忽闻这边动静，眉尖一蹙，拔掉本插在那妖怪身上的利剑，左手一挥，剑影直飞过来，不偏不倚正中那妖怪左后背上，又突如其来的一击，使得妖怪吃痛惨叫起来，面容狰狞着连连撞翻路边几个摊子。

　　那玄衣男子蹲在已经先前那个妖怪旁边，双手捻决，指尖化出一股晶莹的水流，他以左手迅速在那妖怪的额头、胸口、腹部各点了一下，三处随即显现出黑色气流，他摊开手掌心朝下，黑色气流瞬间聚集到他掌心成团，他五指一收黑团瞬间消散，地上的妖怪也跟着渐渐化雾消散，做完这些，后面追过来两个红衣男子。

　　从妖口得以脱身的廖一凡趴在地上咳嗽，大口呼吸，余光里瞥见不远处的几人背影，玄衣男子跟其中一个绯衣男子说了几句什么，那男子点点头朝这边走了过来。

　　廖一凡听到脚步声，他捂着胸口平息抬头，面前站着那个绯衣男子，头束红底金边镶玉冠，身着鸟羽暗纹交领衫，肩袖织金朱雀踏云图纹，腰间佩戴着精致华丽的玉配和铃铛，手执一把折扇，俨然一副富贵风流公子的模样。

　　绯衣男子撩开衣角单膝蹲下，一张十分俊美的脸就离廖一凡半寸远，他反射性的头后移了移。那人倒不甚在意，如丝的媚眼一弯，朝他展颜一笑：“兄台可好？”

　　廖一凡反应慢了一拍：“……还、好……”反正死不了，他确定。

　　绯衣男子了然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只织银流水纹的黑色锦囊递过来，廖一凡不知道他何意，正想问他，身后突然“哗啦”一声。
　　他们同时看过去，只见那玄衣男子被那个妖怪一脚踹到路边的摊子上，廖一凡还没看到那玄衣男子面容，只见那妖怪周身散发着黑色的气流，妖气忽然大增。

　　那绯衣男子回头，急忙把锦囊塞到他手里，嘱咐道：“这是补元气的药，别忘服了。”然后起身朝那玄衣男子跑了过去。

　　廖一凡攥着锦囊看着远处，那妖怪抛出一个黑团袭向那三人，趁机跃上屋顶转身逃去，三人也紧跟其后追了过去，她眼望着他们最后的背影没入屋后消失。

　　忽闻身后一声急切的呼喊，他回头一看，是阿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