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揽芳华》水墨丹香

10、案情

　　一餐过后，金城三人来到殿春堂，虽名为殿春，堂外却也种了多株木芍药，想是冬日里看上去也不似那般凄凉。
　　“你只知此次进京是为了一宗失窃案，却不知内情。”李擎开口，看着一脸平静的金城。
　　“来时，听爹爹说，遗珠乃是大泺王室的避水珠，这珠子大泺建朝以来，只从大泺母河中得了三颗，一大两小，这大的被大泺王赐予了正宫，一颗小的镶在了正宫嫡出二皇子的佩刀上，另一颗，”金城抬眼：“被放于六宝音盒的内阁之中，束之高阁。”
　　李擎笑笑：“小金儿知道的倒是详细。”
　　“所以呢？”玉城动着满是点心的嘴问：“失窃案？这避水珠消失了？”
　　“并不，”李擎摇摇折扇：“你们可知我端朝与大泺对峙多年，也是劳民伤财，故有邦交之意，这六宝音盒和避水珠便是双方献礼中大泺的头礼。只是半月前这避水珠犹在，六宝音盒确是不翼而飞。”
　　玉城眨眨眼：“这，不是更好办了，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不就可以了。”
　　金城蹙眉：“你胆子不小，再说就算要仿，其他盒子好办，但这大泺六宝音盒确实难办，此盒外看普通，打开却能升六层，一升一曲荡，且其中机巧，每每打开，曲子却都是不同。与这避水珠相比，这六宝音盒更是难得啊！”
　　“竟还有此等神乎奇迹的物件。”玉城不禁称赞。
　　“只是这皇宫大内，高手如云，想从这其中偷盗，实属不易。”金城问。
　　“六宝音盒不是在宫中失窃的。”李擎淡淡道来：“大泺使者称，这避水珠远出大泺，到底还带了几分家乡水气，若是进了皇宫，这护城河水必会伤珠玉之气，如此这般，便将其置于了城外国舅所辖的司狱堂，在一月后的庆典上迎入皇宫。”
　　玉城大呼：“开什么玩笑，这根本就是借口，不进皇宫，进司狱堂那地方就答应了？”
　　要是如此，倒是有诸多的不合常礼，却都进行的这么顺畅，委实奇怪。金城蹙眉，抬手向锁骨摸去，入手确实一根细绳，金城微愣，这是李擎赠予她的玉石，金城便顺着绳路，将圆玉置于手中揉捏：“我想去司狱堂看看。”
　　“好。”李擎温柔似水的回应。

　　端朝建筑，多是坐北朝南，这司狱堂却是坐南朝北，门楣上狴犴眦目獠牙，高墙直立，饶是还未入秋，也让人不禁脊背发凉。进入司狱，通道只足四人并行而过，并无人看守，数几十米高的冷墙并无可攀爬之处，金城抬头望望，只能观一线天。过了通道，一扇铁门竖立眼前，李擎手执一令牌严丝合缝的放入门右牌槽内，玄铁门应之而开，牌槽凹凸也随之变化。
　　金城询问：“这令牌都谁人有？”
　　李擎边领金城玉城进入边回答：“这令牌当日值班的卒士会有，一门三令，门开二次，令变一回，保的是一个进出。再往上，便是司狱卫的通令，无论何形，都可开门。”
　　“就是你手上这块？”金城瞄了一眼。
　　“正是，特向敛文讨来的。”李擎晃晃手中的令牌，玉城听言，撇了撇嘴。
　　进门后，光线昏暗，只能点长明烛，十步站着一个卒士。玉城左瞅右瞅：“这不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吗？怎么到现在我也没看到牢房？”
　　金城心中也有疑惑，看向李擎，李擎笑回看她：“我们已处在牢房之中了，司狱堂关押的都是些穷凶极恶，本事通天之人，牢房房门皆是百斤玄铁，隐于墙中。”
　　金城吐出一口气：“又需要令牌。”
　　“不错。”李擎也是尴尬一笑：“以防万一罢了。”
　　七折八折，李擎在一面墙前停下：“这里便是大泺献礼的存放之处。”打开门，入眼是封存完好的箱子，唯有最上方一个小箱子被打开，想必就是六宝音盒的存放之地。
　　金城手抚脖上鱼玉，其他箱子的封条还是大泺的，并未被打开过，可见对方是有备而来，知道避水珠与六宝音盒的存放之处。司狱堂看守严密，可是失窃却是在放入的第三天，行事之迅速倒是让人瞠目，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金城走出房间，四处环顾着，四周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墙面也并没有刀剑之痕。
　　“案发当日，当值的人在哪里？”金城问李擎。
　　“案发时，当值的人皆中了迷香，不省人事，没有一个人看到过偷窃者。”李擎摊摊手。
　　金城盯着李擎，双眼探究，手重重的揉搓着圆玉，李擎就如平常般含笑对看着金城，坦然无畏。
　　良久，金城移开眼，走到玉城身边：“有没有带那个？”
　　玉城拍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玉城掏出一个小瓶，瓶中装着蓝色的液体。金城接过来，大喊：“你偷吃了什么，这上面都是油。”金城嫌弃的把瓶子在玉城身上来回蹭蹭，然后微拧瓶盖，瓶口便出现许多小孔。
　　“这是何物？”李擎上前询问。
　　“这水能捕味，作案时间实在是有些久远，要想在现场找到什么痕迹也会有错乱，但是气味不会骗人，这里并没有什么风，气味的扩散也就相应变慢，这水便能捕捉些许气味，如果用烟或者用毒，必能溶下来。”
　　“这倒真是个好东西。”李擎走到金城身边，金城冷眼对上李擎：“这水在寻找蛛丝马迹中使用的十分平常，李世子闻所未闻倒是让金城惊讶了。”
　　李擎听出金城口吻中的不满，仍旧一笑回之：“自是见过，只是之前用的都是白净的，这蓝色倒是与寻常不同，效用也是不甚了解，倒是让小金儿嘲笑了。”
　　金城面色稍缓：“这不过是被我改良了一下。”金城拿着瓶子向前走去，小声低语：“没有要取笑你的意思。”
　　李擎凑到金城耳根，嘴角上扬：“我没有在意。”金城耳根一热，染上一片红晕。
　　玉城看着二人走出，提裙去追：“等等我啊。”
　　刚踏出去，只见前面一扇铁门缓缓打开，血腥味立刻传了出来，玉城喉咙一紧，就见宋修掣从中走出，依然冷着脸，稍抬眼看了看李擎这边，眼光在玉城身上锁了一下，又移开：“过来吧。”显然这邀请是对李擎一行人说的。玉城立马直直身子，越过宋修掣，牢内那人是那日捉的要犯，此刻，早已是遍体鳞伤，衣衫上到处是血迹。惊的金城玉城心中皆是一颤，有丝后悔，那日是不是该把他放走。
　　金城等人跟着宋修掣来到一个房间，此间应就是休憩之处，与外面所居无二，如果非要挑一处不同，就是这氛围确实骇人。金城这般在五陵县见过不少刑法的看到方才血腥都有些心惊，玉城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李擎笑着拍拍金城的头，一脸温和：“可是渴了？”金城怔看着李擎，心中慢慢安定下来，摇了摇头。
　　宋修掣坐定，冷冷开口：“只道是来我这里断案，不知带个累赘作何？”
　　玉城知道宋修掣指的是她，方才受惊，心中还未定，便脱口而出：“我自有用处，倒是你们无用，占着这么个铁笼，还能让物什不翼而飞，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说完，便被宋修掣一个冷眼堵了话，不再言语。见宋修掣久无要治罪的意思，也就静下心来。
　　“可有何线索？”宋修掣看向金城。
　　金城微微低头：“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月，没有目击人，有没有作案工具，偷窃动机也不明，此案着实扑朔迷离。”金城思索片刻，抬头问李擎和宋修掣：“既是出了失窃案，你二人也该着人调查过，倒是不知有没有什么头绪。”
　　李擎用折扇打着手：“此事不便翻到明面上来，上奏皇上，皇上应允暗中调查，以庆典为期，故此番才请你们远道而来。”
　　“若是查不出来，后果如何？”玉城小声问。
　　“不必忧虑，若案件无进展，我自会承担后果。”李擎给玉城一颗定心丹。

　　绾香阁
　　“如何，有没有把握？”玉城趴在桌上，看着手中的红豆酥问金城。
　　金城大字形瘫在床上，枕着双臂：“不好说，对失窃案来说，第一现场和当日的风吹草动都是关键，可是半月有余，人言真真假假不好说，只能从物证上下手。”
　　“你怀疑李擎和宋修掣？”玉城蹙眉。
　　“不能妄下定论，但是他们绝对有话瞒着我们。”金城从腰间取下一个瓶子，晃晃逐渐变红的液流：“不过无妨，任凭他们把真相包裹的严严实实，我也要给它撕开一窥。”
　　玉城笑着一口吞下红豆酥：“你还是这么个认死理儿的性子。”
　　“话说，你怎么还不走，打扰我休息。”玉城吃完一盘，用手擦擦嘴角的碎屑。
　　“今天我要和你一块儿睡。”说完金城一拉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什么！为什么啊！”
　　“安全些。”金城笑着闭上眼。

　　夜风起，月明星稀，京城依旧灯火阑珊。笑春坊外的串串红灯在风中摇晃着，抖落缕缕微光。外面觥筹交错，坊内雅阁却是清茶淡水，宸风疾风候在外面。
　　“子举倒是一如往常，不喜烈酒。”宋修掣伸手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烈酒穿肠，我自问没有什么忧要酒解。”李擎依旧浅笑如风。
　　“你对她们有把握？”宋修掣蹙眉。
　　李擎晃着手中茶杯，茶水在杯中荡出漩涡，舔着杯沿，确丝毫未洒：“我要的无非是证据。”
　　宋修掣微抿唇，脑海中浮现出玉城那张憋屈却又隐忍的小脸，蹙眉。
　　夜深，树上蝉鸣，有人好梦，有人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