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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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玢州城内一派喜气,大红灯笼高挂,处处张灯结彩,人人喜笑颜开,并未意识到不久之后,这里将迎来一场灾难。
站在城墙上的人仿佛已经听见喜乐的声音,冉老爷子依旧杵着龙头拐杖,威风不减当年,站在他身侧的是冉桉生父冉砾,并未表现出一丝儿子娶亲的欣喜。
“冉楠呢?”冉老爷子问道。
“与众亲友一同,在家中等候,早间就有传信说午时即到,可不知为何现在还未出现,冉桉真是越发不懂规矩了,白叫父亲担心。”冉砾责备道。
“既是喜事,晚些到又如何?倒是你们,今日老头子我高兴,识相些,别搅我的兴。”冉老爷子瞥他一眼,淡淡威胁道。
冉砾当然不会因为老爷子的轻描淡写,就听不出这句话背后的严重性,他唯唯诺诺的答应道:“儿子不敢。”
老爷子强势了一辈子,不知为何儿孙个个都畏畏缩缩,实在令人生气,唯独冉桉还有些气性。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还是不见迎亲队伍,冉砾有些不耐烦了,劝道:“回家去等吧老爷子,若是着了风,倒成冉桉的不是。”
冉老爷子并不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精神愈发抖擞,目视远方,静静期盼着,仿佛真是位慈祥的爷爷,真心为孙儿的婚事感到高兴,“你要回便回,没人拦你。”
老爷子不敢回,冉砾自然是不敢动,心中暗自叫苦,又派了一批人前去打探。
“来啦来啦。”只见一少年儿郎骑着高头骏马向城门疾驰而来,手中扬起鲜艳的旗子,最终喊道:“新娘子来啦。”
整座玢州都在等的消息终于等到了,冉砾听见身后无数欢庆声音同时响起,还有老爷子的一声低语,“终于来了。”
老爷子在等什么,冉砾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模样,紧张,不安,又有些欣喜,难道昆明池不仅嫁女,还送了别的大礼来。
两人望着城门下,静静等着,扎着大红花的白马驮着俊俏的新郎官出现,身后是长长的迎亲队伍,花轿在其中最为显眼,那里面坐着玢州未来的女主人,城墙上的花鼓被敲响,每一声都震在人心上。
冉砾最后的机会藏在城中前来庆贺的人群中,他额间汗水大颗大颗往下淌,不成功则成仁的觉悟他还没有。
忽而天上一声乌鸦鸣叫,响彻全城,众人齐齐抬头去看,却看见比寻常大数十倍的乌鸦落在城门前,将进城唯一的路堵住,从乌鸦身上下来一个人,白衣飘飘,绝世独立,气度不凡,仙人一般。
可惜仙人肩上扛着一把大刀。
眼尖的人立刻就认出来,“那是祭神斩,拿刀的是曲时白。”
“曲时白?他来做什么?抢亲不成?”
城中一片热议,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打乱了这场盛大喜事,冉砾看向冉老爷子,等着家主发话,然而他发现,冉老爷子并无半点意外,精明的双眼仿佛早已预知一切。
冉桉勒住白马,命令队伍停止前行,朝曲时白喊道:“长老若是来做客,我玢州绝对欢迎,但若是来闹事的,我玢州,奉陪到底。”
他话刚说完,曲时白已闪现在白马头上,祭神斩刀锋对准冉桉脖颈,“交出芙芽,留你全尸。”
冉桉并不畏惧,云淡风轻,谈笑一般,“我娶的是舟笑,送亲队伍中也并无一人名叫芙芽,何来交出二字。”
祭神斩又近了一分,“你自己清楚。”
“当然清楚,不就是我的新娘子因为不想嫁给我,在出嫁当日,对长老的爱徒使用了木偶散,之后金蝉脱壳,顺利出逃。”冉桉两指将祭神斩推开,“两城联姻而已,娶谁不是娶,舟笑是好,芙芽也不错。”
“我不许。”
曲时白说完,挥刀砍去,冉桉以别渡来挡,勉强接了,坠落马下,身后的侍卫立即拔剑护主,曲时白收势,右手一翻,将刀抛出,以修为驱动,向冲来的人群中刺去,所到之处,雷声噼啪,众侍卫还未碰到刀,已被雷电震开。
“师傅住手。”从花轿中冲出来一人,正是芙芽,只见她一身劲装,嫁衣早已脱下,短刀别在腰间,身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师傅别伤他们,他们都是我认识的人,你要杀,杀冉桉一人足矣。”
冉桉险些被气吐血,跺脚骂道:“没良心的,什么叫杀我一人足矣,和你解释多少回了,是老爷子要算计你师傅的性命,与我无关,枉我一路保护你。”
曲时白看她说话中气十足的模样,显然并无大碍,当下并安心了,收回祭神斩,再一次指向冉桉,“老爷子要我死,我便先取了你的性命,黄泉路上你我也不孤单。”
冉桉看向城墙上的人,道:“长老要杀我容易,要逃出老爷子手中可就难了,不如留我性命,我帮你保护芙芽,冉家的人你想杀便杀,我绝无二话。”
曲时白冷笑一声,“我为何要听你的,杀了你,带走芙芽,让你在阴间睁眼看着心心念念的城主之位落入他人之手,岂不更好?”
“由不得你。”话音未落,冉桉已掷下一枚毒烟丸,逃到芙芽身侧。
曲时白以袖挡眼,再看时,芙芽已被冉桉擒住,“芙芽先归我管,长老你可一定别死。”
后方机械声响动,十二机关兽全数出动,曲时白已顾不得冉桉,拎刀冲去,仿佛多年前那一幕重现,为了夺回齐书的尸体,他也曾独战十二机关兽。
芙芽被冉桉抓着往后退,使尽全力也无法挣脱,终于退到一处既不会被误伤,也能看清全局的地方,才被放开。
她拔出短刀就往前冲,冉桉拦住她,“干什么去,嫌你师傅命长,去拖他后腿?”
芙芽剜他一眼,“都是因为你,若是我师傅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冉桉双手环绕胸前,看戏一般盯着城门下的动静,“放心吧,你师傅死了,还有我跟你舅舅,总之不会让你有危险。”
“谁和你说这个,我是贪生怕死之徒吗?”芙芽恶狠狠踢他一脚,“你到底想干什么?”
“帮你。”冉桉说,“曲时白一生遗憾是没能救下孟齐书,我帮他再现当时战况,助他顺利救下你,从此你二人就可毫无芥蒂在一起了。”
芙芽不屑的翻一个白眼,“你如此好心,我不信。”
冉桉也不反驳,点点头,“顺道帮你,主要还是为了让他帮我干翻十二机关兽,不然要想杀进汾州很难的。”
白衣谪仙漂浮在半空中,面无表情看着脚下十二只扬天长啸的巨兽,他无意纠缠,以刀指天,直接祭出杀招引天雷,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密布,黑云滚滚而至,阴风吹的城墙上的每一个人瑟瑟发抖,站立不稳,一道雷电撕裂了天空与曲时白使出的雷灵力融化,经由祭神斩又被分成十二道将机关兽从头顶贯穿,不仅如此,这股力量从里迸出,打碎了机关兽每一处机关。
众人还未没来得及感叹,机关兽已如死去一般瘫倒在地,曲时白尤嫌不够,接连使出数十招火焰,蓝色的火光在众人眼中跳跃,名为白虎的机关兽发出最后一声吼叫,巨大的身躯从上到下碎成无数块散落在地,激起无数泥尘,盛名一时的机关兽已再没了反抗之力。
“你师傅,够缺德。”冉桉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你且看着,老爷子肯定要吐血。”
不出冉桉所料,当冉老爷子看着精心改良的机关兽依旧在曲时白过不去一招后,激动的口吐鲜血,险些倒地。
身后的冉砾赶紧扶住,叹气道:“您又是何必呀父亲?”
从曲时白出现到老爷子驱动十二机关兽,冉砾已经明白,数十年前曲时白以一己之身摧毁四只机关兽,已成为他永远都耻辱,他无时无刻不想打败曲时白一雪前耻,可如今,十二只全数出动,却连曲时白一招也挡不下,叫威风一世的老爷子如何能接受。
老爷子摆摆手,示意冉砾走开些,“我就是不服。呵呵,现在,不服也得服了。”
说话间,曲时白已至老爷子跟前,刀指二人,冉砾挺身挡在年迈的父亲面前,大声呵斥道:“曲时白,你难道想赶尽杀绝?”
曲时白眼圈发红,阴冷的目光紧盯着冉老爷子,“屠杀孟家的你们才是真正赶尽杀绝的人,不过天道好轮回,孟家人的鬼魂已经来到玢州,老爷子,你可要睁眼看清楚了。”
说完,他转身而去,脚下猛烈的火焰也不能让他多看一眼,芙芽还在冉桉手上,如若冉桉敢伤她分毫,他一定要让冉桉付出代价。
芙芽再看到曲时白时,终于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师傅,我好想你。”
曲时白放下手中长刀,同样回之拥抱,“没受伤就好,我来了,你别怕。”
抱紧眼前的人,她才发现他与平时不同,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师傅,你无事吧?”
若没有旁人在,曲时白很想当场吐出一口血来博得芙芽更多同情与关怀,他揉了揉怀里的小脑袋,“没事,就是太想你了。”
两人腻腻歪歪好一会儿才松开手,冉桉面对刚刚打败十二机关兽的强大对手也并不怯懦,毫不吝啬的称赞,“长老真是厉害,绝世无双。”
曲时白并未给他好脸色,“再厉害也厉害不过你,挟持芙芽,引我现身玢州表面上是冉老爷子的授意,其实是你想借我手打碎十二机关兽,然后带着你的侍卫,畅通无阻杀进玢州,夺取城主之位,对不对?”
“不对不对。”冉桉摇头,“一,我可没有挟持芙芽,芙芽是被舟笑下了木偶散,我丢了新娘子,也正伤心呢。二,骗你来确实是老爷子的意思,老爷子一定要在临终前打败你,否则绝不肯让位于我,我有什么办法?”
“也罢,你与舟笑成亲在即,就当是我送你二人的贺礼了。”曲时白懒的听他胡扯,只问芙芽:“冉桉与你舅舅里应外合,只怕城中林止早已设下埋伏,玢州是孟氏最大的仇家,你是否想留下,一同为孟氏复仇?”
复仇于芙芽而言,是从没有过的概念,她自有记忆就在过桃山,衣食不缺,快活自在,冉桉不算好人,但待她不错,故而她也没想过要去找爹娘。后来从冉桉口中知道身世,一时真是恨极了,可是细想下来,这样的恨实在来的虚无缥缈,不比林止是亲身经历者。
“我年纪小,见不得血腥。”她扯着曲时白袖子,“师傅,我们快回昆明池去吧,我还没做好见舅舅的准备呢。”
曲时白不反对,复仇或者放下都是芙芽自己的选择,他朝天空吹一记响亮的哨子,乌鸦再一次出现,落在地上,依旧是长发尖耳朵的少年,冲着冉桉直翻白眼,“果然不是好东西。”
冉桉并不与他计较,只又问芙芽一遍:“当真不见林止?他恐怕要伤心的。”
“以后再说吧,我脸皮薄。”芙芽摆摆手。
乌鸦再一次幻化出数十倍大,载着两人离去,这硝烟弥漫之地,半刻也待不下去。
成亲之后,乌鸦愈发懂的男女之事,故意飞的又慢又低,方便背上两人说些体己话,不曾想芙芽却问道:“师傅,冉师兄恨冉家?”
曲时白回忆起两人初见,冉桉一身褴褛倒在观汇山脚下,据说是从玢州一路走到昆明池的,路上被骗了钱财,饿了两天两夜,木化息一眼看出他的潜质,收为门徒,悉心教导,后来二人多方打听,才知道冉桉身世。
“冉家对他们母子很不好。”曲时白回答。
“冉师兄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呢?”芙芽有些好奇。
“是一名歌女。”曲时白苦笑,他母亲是什么样的性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母亲的身份,所以冉桉执意娶舟笑,只有母家足够强大,在那样权力纷争风家族,才能活下去。
芙芽也不说话了,过儿一会儿,她想起来什么,又指着他背后的祭神斩,瓮声瓮气说道:“我喜欢长刀。”
“我知道。”这莫名其妙一句饶是曲时白再聪明也不明白,她喜欢祭神斩人尽皆知,何必再说,他想了想,解下背后长刀递过去,“还你。”
芙芽气的想咬人,干巴巴说道:“本来就是我的,我用短刀,都不习惯。”
曲时白看她气鼓鼓的脸,再三斟酌,才道:“我们和好。”
想起来数月前的争吵,芙芽不好意思了,虽说曲时白有错,但她也无理取闹了些,此时不敢面对他,只背对着轻轻点了点头。
曲时白将这一举止看在眼里,笑道:“不气了就回梦生小舍,集芳阁的东西你师姐都替你收拾好了。”
“梦生小舍就不回去了,我要在前山修习。”芙芽摇头拒绝。
“为何?”曲时白不懂。
她正色道:“你是百年难遇的天才,是昆明池最年轻的长老,当然是为了能够走到你身边去,这条路舟笑师姐走过,可惜失败了。我不怕,我也想试试。”
“只是这样?”
“当然不止,师傅还记得去寒冰山捉猫妖吗,世间不平之事太多,所以我要努力修习,以后匡扶正义。”从过桃山出来这一年多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尤其知晓自己身世之后,芙芽再也不能和从前一样无所顾忌,吃喝玩乐,任意妄为,这是她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
“师傅会和我一起去吗?”见他不说话,芙芽熟练的扯着袖子撒娇,“毕竟外面厉害的人太多,一个不小心,我可能就会没命。”
“好”曲时白郑重回答,做出了一生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