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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过桃山 ...

  •   过桃山一年到头都是冷冷清清的,来的人,或带回消息,或千里复命,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又要领着新的任务离开。

      过桃山的主人听不得吵闹。

      这山既然叫过桃山,自然是种了满山的桃树,桃树林里盖了三间木屋,栅栏围出院子,院子里载着一棵柿子树,整个过桃山唯一的柿子树。

      此时柿子树底下站着一个姑娘,修长的身姿,惹眼的红衣,微风拂过,裙边翻飞,如蝶一般,乌黑的长发披散着,水珠顺着长发滴下,打在红蝴蝶翅膀上。

      细嫩白净的纤足在晨风中冻的通红,葱白玉指扣柿子树的树皮,她眉头紧皱着,似是遇上不如意的事。

      干净洁白的鹅蛋脸并无半点脂粉痕迹,细长上挑的丹凤眼,小巧的鼻,并不十分瘦,还带着婴儿肥,如果不是眉毛没了,一定是个美人。

      但现在,她只是个怪人。

      “芙芽。”屋里的人叫她。

      她慌忙将手藏在背后,粗声粗气的问:“干啥?”

      屋里的人轻轻一声嗤笑,叫她进去,“有要事吩咐你。”

      芙芽穿上鞋子,噔噔噔大步走进去,又问一遍:“什么事?”

      她的声音嘶哑,和方才故意压低的一样不好听。

      屋子的主人,也就是过桃山的主人,名叫冉桉,昆明池药神的徒弟,玢州冉家的三公子,不过他已经离开昆明池,现在也回不去玢州,现在最出名的身份,是拂罗十一城最美的男人,于拂罗十一城有几件功。

      芙芽一年到头,难得看到冉桉的脸,其余时候,要么戴着精致的面具,要么化着浓厚的妆容,华服发式珠钗,一样不能少。

      她时常觉得,现在屋里坐着的冉桉,真实身份是玢州来的,唱戏的名伶,而真正的冉桉,不知死在了哪个山沟沟里。

      难得见到脸的一天,就是昆明池药神的生辰,冉桉每年都要回昆明池给师傅贺寿,寿礼从不假旁人之手,都是亲自准备,到这天更是要早早的去,芙芽想,陪师傅招待宾客,给师傅说笑解闷,可不得早早去。

      冉桉对着铜镜目不斜视,将手里的桃木梳子递出去,“给我束发,别误了时辰,我可不想蓬头垢面上昆明池去。”

      芙芽一把夺过梳子,她梳头的手艺很好,托冉桉的福,六十六种发式样样精通,梳头动作很轻,绝不会拽疼头皮。

      冉桉不爱旁人在跟前,却不烦芙芽,芙芽跟着他,医术没学到,只有通身梳发化妆的本事,仙法剑术还是金西闲时教的。

      每每想起,芙芽总想为自己抹一把眼泪,她可是立志成为拂罗大陆第一女剑客的人。

      就在昨夜,冉桉一时兴起,竟然用匕首刮了她的眉毛。是可忍孰不可忍,早起芙芽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剪刀,就等着给梳头的时候,一剪刀将冉桉的头发全剪下来。

      冉桉的头发很好,乌黑光亮,没有一丝开叉枯黄,长发如瀑,摸上去如缎带一般顺滑,芙芽将耳边的头发梳到脑后,全部抓在左手,袖子里的剪刀慢慢滑出来。

      “你要敢剪短我一根头发丝,我拿别渡给你剃光头。”冉桉对着光看指甲,漫不经心说道。

      别渡是一把匕首,拂罗刀剑排行榜第八,取神佛不渡之意,匕首专为刺杀所锻造,别渡更是,芙芽听过它的故事,只杀仇敌,而它的名字,就是对仇敌死后的诅咒,地狱专收,神佛不渡。

      芙芽默默收回了剪刀,撇撇嘴很不高兴,冉桉是主子,别说是眉毛,就是性命,主子要,做下人的没有不给的道理,这是金西安慰她的话。

      卖命她不怕的,甚至有些跃跃欲试,揣着写好任务的纸条,离开过桃山,哪怕没在规定时间完成任务,领罚她也不怕。

      可是眉毛不行,跟着冉桉,耳濡目染间,心机城府算计没学到,对容貌的爱惜半点不少于冉桉,于外用上,古方记载的玉面膏,花汁子调成的脂粉,于调理上,石水湾来的珍珠粉,过桃山特有的桃胶,花夕山的益母草,于护发上,淘米水芝麻叶晒干的何首乌,一年一年的精心护理,才有现在的肤白如雪,一笑千金。

      毁她的容貌,比要她的命更让她难受。

      “误了时辰,我把你眼珠子挖下来,信不信?”等的不耐烦的人,出声提醒她。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冉桉如此上心,说是亲师傅,还不是照样把他逐出师门了,芙芽撇撇嘴,颇有些不屑。

      她很快束好发,在装满华服的衣柜里,奋力寻找,于满目的红里,找到一抹墨灰,拽出来,绣回字纹的利落劲装,提到冉桉面前,抖了抖,问他:“穿这身可好?”

      冉桉回头,看到芙芽没有眉毛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早上的郁闷烟消云散,“别气了,一会儿和你说个好事。”

      芙芽脾气大,不是说一句不起就不气的,况且冉桉口中的好事,于她而言,未必真好,她假装没听见,又问一遍:“主子瞧瞧,穿这身可好?”

      冉桉嘴角含笑,想想,点头说好,展开双臂,示意她给他穿上,芙芽再想将衣服扔在他欠揍的脸上,也只能忍下,乖巧的给他套好衣服,从左到右,从前到后,配一条象牙白腰带,一溜的荷包香囊玉佩给他挑选。

      骨节分明的手从配饰上划过,并未有片刻停留,是不满意的意思,芙芽要重给他找一些,他已将别渡别在腰间。

      惊的芙芽一身冷汗,连声夸赞道:“主子真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是有些人样的,若是穿着平日的衣服去昆明池,药神就该怀疑,徒弟是来贺寿的,还是来唱戏的。

      冉桉收起矜持优雅,面上有了少年气,冷冷的目光也生动起来,他欲挡住轻笑的面孔,才发现手上已没有小扇。

      “芙芽。”他喊的绵长又温柔,“你陪我去昆明池,好不好?”

      由不得芙芽说不好,凡他低声喊芙芽名字,一定是心里又有了坏点子,比如刮眉毛,冉桉刮她眉毛时,也是这般人畜无害,叫她防不胜防。

      芙芽对眉毛耿耿于怀,去昆明池算是补偿的话,起码还要气上三年,她直接拒绝,“不好。”

      “为何不好?”冉桉问她,眼波流转,似笑非笑,“拂罗十一城多少人想上昆明池没有机会,你也实在不识抬举,不想见药神,难道也不想见鬼舌。”

      鬼舌,拂罗刀剑排行榜第一,乃是千玑山孟家取活人骨血所造,怨气极深,持剑者无一不嗜杀成性,传闻鬼舌食血,杀人越多刀锋越锐利。

      但是自数十年前千玑孟家灭门后,鬼舌被镇压在昆明池,外人再没见过。

      芙芽喜好兵器,凡是好兵器,她都想一睹,莫说是昆明池,刀山火海都要一闯,“去去去,主子叫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哪儿敢不从啊?什么鬼舌不鬼舌,我最听主子的话了。”

      她在山上长大,幼时到处撒野玩耍,常同山下村民来往,说话带着浓厚的口音,后来冉桉不喜,好容易改掉了,现下一高兴,忘了形又带出来了。

      带口音就带口音,过桃山长大的野丫头,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冉桉不计较,乾坤袖中掏出扇子,往她头上一敲,“换身正经的衣裳,别丢了我的脸。”

      “好。”芙芽答应一声,哒哒哒跑出去,往左一拐,进了房间。冉桉是个没收拾的,带出来的孩子,也不会收拾屋子,临窗的桌案上堆着练字的草纸,毛笔还泡在笔洗里没捞出来,桃木的衣柜敞开,不染杂色的红衣全被卷成团,塞在里面,墙上歪歪扭扭的挂着几只风筝,唯一整齐的就是床了,她还晓得叠被。

      很快,唯一整齐的床也乱了。她找正经衣服,将不正经的全扔到床上去,差点没把衣柜拆掉才找出一身白色劲装,是和冉桉那身一起做的,算是正经了,她在身上比划了两下,满意的点点头。

      换好衣裳,挑一根白色发带仔细将头发全束在脑后,不带一点多余装饰。别渡只有一把,她没有匕首别在腰间,索性作罢,幻出祭神斩来,背在身后。

      冉桉站在院子里看柿子树,新叶才抽出,结果尚早,他爱看结满果子的柿子树,分明热闹事,却冷清的不行。

      “主子。”芙芽站在台阶上喊,“我这么穿,正经吗?”

      冉桉回头去看,半大的姑娘背着一把和她差不多长的大刀,吃力的保持着成熟正经的模样,脸憋红了也憋不出半点肃杀之气。

      他心底一软,想着,真是个野丫头,不丢脸不可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过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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