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再生缘》曼倩天涯

31、(4)

　　皇甫夫人闻言，暗暗思忖。的确，虽然小春庭是刘奎璧有意谋害，但儿子蒙刘燕玉相救，并未伤损，反而得了一门媳妇，而且当时丈夫将刘府家人拘拿拷问，这口恶气已然出了。刘捷主管兵部，授意兵部举荐丈夫出兵，更不能说是恶意。若是丈夫当时战胜，刘捷还是我皇甫家的恩人。刘家于皇甫家，实无真正仇恨。如今皇甫家落难，根本上乃是因为丈夫兵败，怪不得别人。他困顿之中，本想将女儿许配给韦勇达，只是女儿不肯，无奈作罢。韦勇达不过一个山贼头子，相比之下，刘奎璧皇亲国戚，身份那是高贵多了。如果真能如他所说，招他为婿，刘家权势熏天，丈夫的冤情可望平反，届时母子便能团聚，有朝廷为后盾，出兵百粤救出丈夫，也不是难事。他忍不住望向女儿，看他意愿如何。

　　皇甫长华不言不动。皇甫夫人所想的一切，他自然也都想到。理智上，如果嫁给刘奎璧，便能救父平冤，他自当义无反顾。刘奎璧身份贵重，如果明媒正娶，自己一个落难罪女，简直称得上一步登天。然而刘奎璧被俘之际，信口许诺，岂能相信？感情上，刘奎璧这般丢盔卸甲灰头土脸的模样，实在让他心生厌恶。尤其身侧韦勇达玉树临风，对比之下，刘奎璧的豹头环眼，狡辩强笑，不显粗豪，唯见猥琐。

　　韦勇达见皇甫长华半晌没有反应，心下了然，向刘奎璧道：“国舅，婚姻大事，须凭父母之命。此地义母可以做主，国丈却远在京都。这就请国舅写封家书，陈明两项亲事，听从国丈定夺。”

　　刘奎璧见事情大有转机，喜上眉梢，果然提笔写了家书。韦勇达过目后，微微点头，命人将他押入一间静室，命部下不许打骂折辱，以客人相待，饮食伤药一应周全，只是不能自由行动。

　　韦勇达封了书信，派人下山送到川军大营。任、严二将听得是国舅家书，不敢怠慢，即刻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皇甫母女私下与韦勇达商议此事。韦勇达笑道：“只要华妹愿意，化干戈为玉帛，有何不可？”

　　皇甫长华顾不得羞愧，问道：“那刘奎壁可信吗？”

　　韦勇达摇头道：“不可信。”见皇甫母女怔住，笑道：“刘奎璧可不可信，有什么紧要？现今他亲笔写信，恳请国丈做主结亲。刘捷见到此信，要么不顾儿子死活，再发兵来攻山，要么派使节来和好。我估计形势所禁，他十之八九，会再发兵。但万一他同意结亲，我们便大张旗鼓，弄得天下皆知，他是当朝国丈，内阁重臣，怎能食言而肥？到时候，”他背了手，皱着眉，叹了口气，道：“说不得，愚兄只好娶了刘二小姐。也不知道他长得如何？若是像他二哥，却不太妙。”

　　皇甫长华见他故意做作，却笑不出来。两门亲事，虽然都属和亲，但情势大不相同。韦勇达乃是娶妻，如果刘燕玉不尽人意，多收几房姬妾便是。自己如果此事成真，却要嫁入刘家。届时身属他人，再难自主，若公婆不待见，丈夫不尊重，这漫漫人生，如何煎熬得过？

　　皇甫夫人焦虑忐忑，连连问道：“这亲事真的可行吗？如果刘捷同意结亲，果然能为我皇甫家平冤吗？”

　　韦勇达收了嬉笑，沉吟答道：“刘捷乃当朝重臣，决不能与叛臣结亲。我韦勇达一介山贼，刘捷自然不会将女儿下嫁。但皇甫家与刘家本来门当户对，当初刘奎璧也的确曾向义妹求亲。如今皇甫伯父与家父陷在百粤，是否投敌，不过是兵部一言而决。只要兵部说打探到皇甫伯父乃是被囚，则投敌之罪立消。我估计刘捷如果想不动刀兵，救出儿子，必先为皇甫伯父洗脱罪名。届时我送义母义妹回家，刘捷再派媒人登门议亲，便是顺理成章之事。名分定下，我这厢便放刘奎璧去成亲。婚事既成，两家休戚相关，搭救皇甫伯父之事，刘捷非得出力相帮不可。”

　　皇甫母女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心中稍稍安慰。

　　韦勇达见皇甫长华蹙眉不乐，问道：“华妹可是不愿嫁给刘奎璧？”

　　皇甫长华缓缓摇头：“只要能救父平冤，我一身何惜？别说刘奎璧是当今国舅，便是乞儿无赖，残废痴傻，我也绝不后悔。”

　　皇甫夫人抱住女儿，只叫“我的儿呀”，热泪滚滚而下。

　　韦勇达见皇甫长华虽如此说，但神情郁郁，毫无有望救父平冤之喜，想来未曾相中刘奎璧，安慰他道：“刘捷答应婚事的机会，百无一二。我们不能寄望于此，还得像平日一般，练兵修武，准备朝廷再次攻打才是。”

　　皇甫长华见他如此体贴，心中一暖。转念一想，他对刘奎璧的结亲之议，如此促成，可知对自己全无私念，又不由得心中酸涩，七分失望之中，却含了三分羞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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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鸡足山最高峰本名“天柱峰”，乃是著名的风景胜地，也是佛教名山，上有数十座寺院。峰顶华首门，据传即是释迦牟尼弟子，禅宗初祖大迦叶的入定之所。今文中为山贼所居，若直用其名，未免唐突圣地，故改为“金冠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