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再生缘》曼倩天涯

29、（2）

　　次日，刘奎璧下令拔营，左军向西，中军右军向东，留下辎重，轻装开拔，沿着山谷间平坦处，伐木搬石，向金冠岭进发。向晚便到达金冠岭脚下，沿途并不见山贼踪迹，也没有迎到下战书的使者。刘奎璧命令大军扎营修整，待哨兵探清道路及山上情况，再定行止。次日哨兵来报，上山路上，凡险处皆有山贼的了望警戒之所，但均无人迹。主寨位于山顶，不易靠近，但远望有炊烟岗哨，似乎住得有人。刘奎璧大喜，当即下令攻山。

　　山上并无道路，林深草密，只有野兽猎人踩出的小径。起始一段坡度尚缓，工兵伐木砍藤，大军列队而上。走了半个时辰，山势渐陡，巨石峭壁渐多，已不能用刀斧开路。除刘奎壁外，将官都下马步行。工兵营无所施用，退到大军末后。任青本来督促后队，此时赶过来，提醒刘奎璧留意埋伏。刘奎壁见道路益发促狭，前有巨岩突出，侧有绝壁插天，前望云雾缭绕，下视深谷幽沉，也暗暗惊惧，勒马不前，问此是何处。早有前哨来报，此处刚过万松坡，前方便是虎踞岩，更上还有龙盘谷，万仞壁，九曲峡，天门关等。刘奎壁乃是将门出身，自幼熟读兵书，当下传令，命士兵五十人一队，待前队走过百步后，后队方行，以免敌人突袭，我方自相拥踏，施展不开。亲卫营三百人也依此分队，将刘奎璧护在中间。大军迤逦数里，慢腾腾向上挪动。

　　刚转过突出巨岩，果然便有山贼突袭。只是他们似乎胆怯，不敢插入大军之中，只躲在高处密林中，向下攒射。幸而刘奎璧等早有准备，兵卒也训练有素，并不慌乱，大队拿盾牌护住头脸，继续前进，弓箭手在盾牌的掩护下还射。刘奎璧另派出小队攀石扯藤，觅路穿插到山贼身后掩袭。山贼人少怯战，不敢正面相对，刚一靠近，便四散穿林而去。

　　如是战战兢兢，连过虎踞岩、龙盘谷、万仞壁等处，沿途杀散伏兵。刘奎璧检点人马，损伤不过百余，胆气渐壮。到九曲峡时，见山路蜿蜒而上，没入云雾之中，左倚绝壁，右临深谷，宽处不过数尺，窄处勉强容人。哨兵报此处险路约有九里之遥。任青从后面赶上，建议自己先带一千人过去，守住峡口，刘奎璧再带大队从容行进。刘奎璧想时候不早，如此小心翼翼，只怕天黑尚到不了峰顶。一路行来，山贼已经杀散数批，而且攻势散乱软弱，实不足惧，便命亲卫营带路，全队前行。

　　任青指着峭壁，道：“此险连绵数里，如果贼人埋伏在峭壁之上，向下射箭，或推乱石滚木之类，诚不易防。”

　　刘奎璧仰观山势，笑道：“任将军过虑了。你看这石壁如此之高，小路又如此之窄，若山贼从壁上射箭抛石，只怕多数都会掉下深谷。”

　　任青一想，的确如此。箭矢木石射出必有弧度，这峭壁紧贴小路，反而成了天然屏障，人在壁底，不易受伤。

　　当下大军听令，排成长队，依次前行。马匹为防受惊，皆蒙上眼睛。刘奎璧带着亲卫营，行在队前，眼看九曲峡将尽，前面地势开阔，是个方圆几十丈的大石坪。此时山势已高，寒意侵衣，雾气氤氲，石坪之后暗沉沉一片，似乎是一片树林。刘奎壁大喜，命士卒加快脚步。语音未落，忽听身后骚动，转身看时，只见悬崖上贴壁落下一排黑乎乎的东西。小路紧窄，闪避不开，有些士卒便被压到，旁边的纷纷惊叫：“哎呀，是棉被！”“棉衣！”“是湿的！”“啊，浸了油！”

　　那被子棉服之类本来柔软，浸湿之后从高处贴壁滑落，落地时已经颇为沉重，人被压到，虽然不至于死，也半天爬不起来。黑云一团团沿着石壁落下，转瞬已将小径盖住了好大一片。刘奎璧醒悟过来，刚叫声“不好，他要放火！”，已经有火箭火把射下，虽然大部分落入山谷，但只要有一二碰到被子，立刻便冒出一团烈焰，转瞬间小径上便腾起一条火龙，将亲卫营及一部分前军与大队分割开来。陷在火中的士卒号哭惨叫，火龙后面的士卒回身便跑，自相挤踏，不断有人失足落入深谷。任青在后队，远远望见火龙正向自己的方向延伸而来，赶紧呼喝，命大军转向，后队变前，尽快撤出九曲峡。那火龙绵延了约百丈之后，并不继续伸长，山上虽然还不断有物体落下，却都投入原来的火中。后落的物体中有新鲜的树枝藤蔓等物，燃烧较慢，火中更腾起黑烟。

　　刘奎璧见火截断退路，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冲出峡谷，到那石坪上去。身边士卒被火所逼，不待他命令，已经往前猛冲。队伍最前的小卒跑了几步，便见两个大汉，一持长枪，一持长戟，神威凛凛，堵在峡口。他此刻哪有心思接战，本能地转身又跑，却一头撞在后面的同伴身上，两个一同跌倒。两名大汉一声呐喊，同时出手，将二人挑下深谷。后面的士兵听到同伴惨叫，心中战栗，自知如今只能死战，趁对方枪戟未曾收回，持长矛猛向前冲。左侧大汉枪杆抡个半圆，抽到他右臂上，他登时半身麻木。右面大汉补上一戟，将他刺倒在地。

　　刘奎璧大声喝令冲锋。他身边的士卒大多是从北京带来的亲卫营，皆是刘捷挑选的强悍彪勇之徒，此刻绝处求生，背火一战，呐一声喊，前赴后继地向峡口扑去。峡口的山贼抵挡了一阵，渐渐支持不住，且战且退。刘奎璧在亲卫营中心，跟在众人后面，不一会儿便穿过峡口，进入坪中。他纵目环顾，见坪中山贼约有七八十人，围成一个半圆，己方人数仍然占优，只要强攻一点，定然可以突破，正暗道侥幸，忽见石坪尽头的树上，隐约现出无数身影，只听有人轻喝一声，箭弩漫天而下。石坪地方不大，几百人挤在里面，哪里还有地方闪避趋躲，转瞬间死伤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