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再生缘》曼倩天涯

152、(5)

　　皇甫少华急道：“我虽娶了刘燕玉，却守着他真容，不曾圆房。这事贵府也深知的，竟不为我说句话么？”

　　孟嘉龄道：“妹丈莫急。家慈也是这般说，并引苏娘子为证，把内里详情一一告诉，极赞妹丈是个重情义的男子。”

　　皇甫少华一颗心提起来，从枕上坐直身子，圆睁双目，盯着孟嘉龄，追问道：“那他怎么反应？有什么说话？”

　　孟嘉龄叹了口气，道：“他只是冷笑了一声，说如果妹丈这般，便算是重情义的男子，现有梁相并家父等一夫一妻过一世的在此，又该称呼什么？”

　　皇甫少华闻了这等言语，只觉遍身发冷，如坠冰窖，跌靠在枕上，半晌不能出声。

　　皇甫敬在旁忍不住，替儿子不愤道：“他也逼人太甚！少华做到这般，可说世上少有的了，他怎么还不满意？莫非为着定了他一个，就再不能娶妾侍不成？他是读圣贤书的，世上哪有这样道理？”

　　孟嘉龄不好回答，只默不作声。

　　皇甫少华有气无力，抬手止住皇甫敬道：“父亲不要这么说。我私订刘燕玉，原是有负于他。如今错已铸成，也难怪他生气。”又向孟嘉龄道：“如此说来，还是岳母见得是，郦相实在就是令妹了？”

　　孟嘉龄又愁又笑，道：“正是。本是千真万真的事，哪晓得他这般会抵赖？朝廷又护着他，下了严旨，不许议论，我们也无可奈何。偏偏家母不肯死心，终日里废寝忘食，乍寒乍热，虽则口口声声说，我也不要这个女儿了，却又时时刻刻地想他。就请了医生来，他也不肯看视，煎了汤药，也都泼去，总要我再去请郦相。唉，妹丈你想，有了前两番风波，他如何肯再来？我如今无法，只能日夜守候床前，苦劝家母放开怀抱。”

　　皇甫少华闭目沉思半晌，道：“舅兄这么说，可知郦保和是令妹无疑了。据他当日言语，他所以不肯相认，只怕大多还为我先娶了刘燕玉。实不相瞒，令妹若是不肯原谅我，我是活不长的了。”

　　孟嘉龄连忙道：“妹丈正在青春，怎么说这等言语？就有些挂怀，也要多加宽解才是。”

　　皇甫少华叹道：“舅兄，我自家的事情自家知道，为着令妹，日夜思量，哪里有片刻放心得下？这几天功夫，就染病在床，头晕目眩，不能走动，连朝廷练兵的差事，都只得上报推迟了。倘若孟小姐不能归来，君王父母之恩，我竟是不得不辜负了。”

　　皇甫敬急道：“孩儿，你切莫伤心。身体要紧，万事都可从长计议。”

　　皇甫少华道：“圣旨钦限将至，还怎么从长计议？若是娶了假冒女子回来，孩儿必要折磨死了。”

　　孟嘉龄看他如此，也觉心酸，叹道：“唉，妹丈这情形，竟是同家母一模一样了。丽君在家时，其实最为孝顺。说起来，当初他一个深闺女子，执意学医，还是为了医治父母。倘若他知道母亲丈夫为他病重，定不会袖手坐视。只是有了前面事情，我再去说情，他未必肯见，就见了也未必肯信。”

　　皇甫少华趁机道：“舅兄虽不能去，我家或者可以去得。我正想着借此贱恙，也去邀请郦相来看。我是死是活，总要再见他一面，不然就到了黄泉，也不能甘心。他若见我为他思念至此，或者有些感动，那时便好办了。未知舅兄以为可行否？”

　　孟嘉龄喜道：“这有何不可？依我的主意，咱们再作弄作弄他。苏娘子现在尊府，待郦相来时，可教他藏身套间。若郦相有些动容的意思，就叫他出来相认，扯住袍子，把家慈怎生思想，怎生病凶，有药不肯尝，有医不肯看的情形，向他哭诉。他见母亲丈夫俱都病危，只怕就当场自认了。”

　　皇甫少华听他之言，甚受鼓舞，倚枕道：“令妹的性情，自然还是舅兄知道得清楚。既得了舅兄这番指示，这事就可行了。”

　　皇甫敬本来有些畏惧郦相，但见儿子病得厉害，只得点头道：“也好，无论他是否丽君，请他来看看少华的病，总是无妨的。”

　　孟嘉龄惦记着母亲病体，不暇留饭，只叮嘱但有消息，立刻遣人传讯，便告辞回府去了。

　　皇甫敬送了孟嘉龄回来，到伊氏房中，跌脚道：“夫人，了不得了！这几天你我忙中无暇，竟不得看看孩儿。他如今消瘦发烧，竟是病得凶了。”

　　伊氏大惊，连忙同丈夫一起，如飞往后院来探望，见到皇甫少华情形，好不心疼，坐在床边抱住儿子，将脸儿贴着他面颊，试了试寒热，叫道：“儿呀，你何苦这般气恼！爹娘的言语总不肯听，短短几天，就把自己作践得这般狼狈！真是疼杀你娘亲了。”

　　苏娘子在一旁，也道：“小侯爷怎么这般清减？觉得有什么欠安？有哪里病痛，该当早说，这边好请医生。怎么自己耽误着，看轻了这万金的身子，叫侯爷夫人如何不心疼？”

　　皇甫少华叹道：“母亲不必着急。孩儿本是心病，就请了太医来，也不过白白折腾。今日请了舅兄到这里，商量出个法子。孩儿的生死，只看这遭的结果就是了。”就把适才商量的话，同母亲说了，又向苏娘子嘱托一番。

　　见苏娘子没口答应，皇甫少华方才稍展眉头，向皇甫敬道：“父亲，此刻就去相请老师罢。”

　　皇甫敬道：“今日天色如此阴沉，看来一会儿就有大雨。我若冒雨去请，只怕他借故推托。不如待雨晴之后，再去相请。”

　　伊氏见皇甫少华愀然不乐，连忙道：“孩儿呀，我看你独自在房，十分不便。平日身体康健，也还罢了。如今病卧在床，白日还有僮仆在旁，晚间没个知冷知热的知己之人侍候，怎么可行？”

　　皇甫少华摇头道：“母亲，万万不可。这知冷知热的知己之人，想必就是金雀亭媳妇了？孩儿与他分房另处，还撇不开说不明，若为生病就同房共宿，哪里还有指望？孩儿孤宿已惯，不须人晚间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