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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 7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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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歌无话可说,双手横他眼前,鼓了两下掌,眨眨不知疲惫的眼睛,“过年吗?”其实,屋里的气氛已经再清楚不过。
李白点点头,“和陈个第一年,他比我讲究一些。”
尤歌的笑容化开,双手往口袋一操,看着那双浅淡眸子,“我来的目的很单纯,习俗嘛!找找亲朋好友的,有过年气氛。”
“我知道。”李白冲他微笑,补充,“老人很容易孤独。”
尤歌嘴角一撇,点点头,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以前,他在学院的团队里年龄最大,得了奖分,出了事儿抗,被几位狐朋狗友亲切地奉为老伙计,平常干点儿什么事儿,就总会以“老人容易孤独”为由,拉人陪着。
认识李胥白以后,万事总是拉着他,喜欢这人看着性冷,某方面随和得给点糖,一哄就走,乖得要命。
可站在对面人的角度去讲,李胥白的信任从不是空穴来风,尤歌担得起他的仰望,无论是从学术还是态度。
除此之外,一个“学长”的“长”字也是当之无愧,更甚于所谓“家长”的“长”,自觉的照顾和责任感,在那几年里,让对生活不痛不痒的李胥白察觉到诸多生活的精彩,李胥白全心全意毫无防备的回报,习以为常,习惯到对他所作所为的愤怒,都抹着谴责自己的哀伤。
李白了解尤歌的过去,知道他的脾气,怨恨地深了,也学着自己疏导,他做得一切其实都无可厚非。
他是陈个有心无力的另一面,同样的出身,没有任何束缚,靠无数好心人的资助和自己的本事,考上大学,出国进修,他有天赋和韧力,怎么会甘心,因为年少坚持的高等理念而被雪藏?
况且,他还在试图弥补,顶着所有压力去做于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尤歌或许没有变卦,年少轻狂只是收敛于表面,懂得拿什么捍卫自己的人身安全,然后去喂养自己的野心了,生活所迫。
“看来学弟,打算对我既往不咎了?”尤歌动了动,到袋子里拿出一些熟食。
“你的计划里,有多长时间供我消气?”李白眉眼掺杂些犀利。
尤歌冷哼一声,不准备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拿起东西往外走,“把电视安顿一下,我反客为主,做饭。”
“尤歌!”李白背对他,把他叫住,“我会回去的,我会护好我喜欢的人,把最好的李胥白给他!”无论以何种方式。
尤歌顿顿,嘴角一撇,“你没必要解释什么,那本来就是你应得的。”
言罢,尤歌出门去找陈个,留有李白一人,享受此刻宣誓后的振奋,表情像在懦弱的壳里垂死挣扎,竭力向内心深处讨要你情我愿的承诺,可看看窗外年末的氛围,所有情绪压制,归为平静,眉眼初雪一般温存。
八个菜端上来,把小矮桌挤得十二分饱和,陈个献丑炒了两个家常,尤歌连汤带菜做了四个大件儿,一个凉菜,另有一个熟食,把陈个馋坏了。
李白出门端菜,就看着那一脸浪荡的尤歌,挑着筷子喂陈个,小孩伸着头张嘴去接,嚼完伸着大拇指疯狂点头,称兄道弟,跟一吃误终身似的。
“好吃么陈个?”李白问。
陈个朝李白竖起大拇指,对他学长说,“谁要是嫁给你,艳福口服一起享!”
尤歌坏笑,冲陈个眨着一只眼,“是吗?跟我走吧!艳福口服都给你。”
“咳咳~”陈个听了,直拍着胸口顺嗓子眼儿,李白连忙撇开那人,帮陈个一起顺。
此情此景,弄得陈个对这学长的认识,有了另一层理解。
这在干嘛?哄小孩儿吗?别跟你妈了!跟俺走吧!天天给你好吃的好喝的!
我不,我家李白的艳福够我消受了!
“我打了酒,有杯子没?”
陈个拿了三个杯子满上,原先只买了俩小板凳,现在多个尤歌,无处安放。
“那不有沙发吗?”尤歌指着沙发就去坐,被李白连衣服带人一起拽起来。
“那是二毛的位子,你蹲着吧!”李白笑着,把二毛大爷抱上沙发。
尤歌挑着一边儿眉毛,架势离骂街就差掐腰了,“怎么回事儿呀?我一个客人,辛辛苦苦大半夜给二位炒那么多菜,让我蹲着吃饭?好意思吗?”说着,就刚了一杯白酒。
霎时,陈个的掌声和吆喝声充斥起整个房间,“呦!霸气呀学长!”
尤歌朝陈个摆摆手指,端起一杯朝他比去,另一只手摆成一个请势,陈个打眼儿一看,这劝酒方法够接地气的。
陈个犹豫一下,想骂自己真他妈多嘴!去接的半路,李白横插一手,迅速抓来杯子,仰头咔咔灌进喉咙,陈个在旁看了直犯呛,表情扭曲着跟男朋友使劲儿!
“李白——”陈个接过杯子,看着面目平静的家伙,也不敢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怕他学长看出端倪。
尤歌也算明白人,知道可能是陈个酒量不行,小学弟心疼人,怕陈个喝醉,于是乎……想灌醉小孩儿的想法一冒三尺高!
他向后看看,搬来一张高高的椅子,自发请二位坐下,弓腰继续倒酒。
陈个是真饿了,什么管饱挑哪个,边吃边放空大脑,以一个过客的身份来听酒中话。
稍微吃饱一点,拳头抵在额头看二位,总觉得尤歌这人,此刻格格不入的接地气非一朝一夕练就,和他上学那会儿的野气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想起李白说过他的学历,又觉得有点儿玷污人家神圣的学府,有点好奇,如果他好好读书,会有这种见识和气质吗?会不会和李白稍微匹配一点?
“小陈个,年后十八了吧?成人了都,还让男朋友给自己挡酒啊?”
男——陈个脑袋一懵,立刻举起头,不知所措加自我反省地看着李白,那人只冲他笑,暗自欣喜的笑。
“我是李白的学长,算长辈哈!你给长辈磕头拜年,你们那有这么一说吧!我给你压岁钱,祝你来年长高!”尤歌说着,果然从兜里揣出一个厚厚的红包。
“尤歌!”李白瞪着他。
尤歌撇撇嘴,“不磕也行,你把杯里的酒干了,怎么样?”
陈个见李白脸色急转直下,有些不忍破坏难得缓和的气氛,想自己在家,醉了应该没什么大动作,一手拉拉李白,一手扶起酒杯,趁李白不注意,秉着呼吸缩放味觉,只觉一股凉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然后辛辣在口腔放开了,然后扫荡,然后,爆炸!
“哈——”陈个张张嘴,呛得眼睛通红,本来看着两位文明人喝了都面不改色,以为酒没那么烈的,如此不知死活的一灌,思维徘徊在不能丢脸和本能的困顿中,有个东西弹跳在太阳穴,嗡嗡响。
“陈个——”李白递给他一张纸,拿着空空的凉杯子,贴在他顿时泛红的脸颊上。
陈个连连摆手,只是所有的兴致顿时消了一半儿,“没事儿,喝完了。”
尤歌点点头,没再说话,食不知味地尝着自己的手艺,他看得出,虽说只是酒桌上最低级的劝酒,但好好一个饭局被自己搅得差不多了,李胥白绝不会再有心思和自己拼酒了。
他低头,余光看到两人晃动的身影,深深沉下一口气,不知道心里是冷是暖,只有疲惫是真切的。
“你累了?”
尤歌闻声抬头,李白果真是在跟自己说话,眉眼忽而添了那么点儿喜色。转眼一瞧,陈个愣愣坐在那,脸颊红彤彤,不胜酒力下,另一半兴致也被消磨殆尽了。
“扶他去睡吧,”尤歌漫不经心地说着,“我有话跟你说。”
李白听到耳边传来的笑声,轻轻的,从陈个润湿的唇瓣冒出来,随即跟着他一起站起身,听见他说,“他学长,你应该在酒里放几片安眠药,才能保证我什么都听不到!”
话满是讽刺说出来,可人倒是听话的,撇开李白缠在他身上的手,言出一句,“我去刷牙睡觉了。”
不让你带上来你非带!生气吧?
直到陈个卧床,满屋子都是没人愿打破的寂静。李白拿着水杯,在床边喂他,陈个的酒劲儿在刷牙时就上来了,全身晕乎乎,心里不顺,说什么也不喝。
李白没办法,怕水洒到被子上,只能先把他卧下盖上被子,等半夜好一点儿,再找些醒酒的醋啊水啊喂他。
走开之时,听见醉鬼喃喃自语,“我没……失态吧……”
李白笑笑,旁若无人的告诉他,“没有。”
尤歌已经站在片区地图前研磨了许久,他保证,在李白说出那句“会回去”的话之前,他是真心实意目的单纯地登门拜访,那些零食和那台电视可以作证。
可李白说了,尤歌表面再淡定,也绝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李白在等,等学长整理好思绪,会以怎样详略得当的话语讲出来。
“你研究过这里的地势和排水系统?”
“只是公共区域,每家每户的不清楚。”
“还学会呛行了,你一个学建筑的,给排水和景观的事儿也干了!”
李白沉沉眼色,“我国人口密度大,土地资源利用率高低不等,要解决的首先是便民问题,而不是讲求哪一栋建筑,满足某一个人的要求。”
尤歌笑笑,“你还真是脚踏实地地适应这种生活,知道这里为什么被圈出这么长时间,却迟迟没有搬迁的消息吗?”
李白忽然找回当初汇报方案的感觉,“这里以前应该是个石山,开采未完成,早期为了解决人口问题,采用原材料直接建造,而针对排水系统,脚下石料异常坚硬的有,松散如沙容易造成塌陷的也有,无论是建筑基础还是景观给排水方面,都会对施工造成很大困难。”
“可这里因为周围环境,和政府机关的重视程度,仍然是很多企业你争我抢的一块肥肉,每家大型建筑公司都在争夺这个项目,只是都没拿出合理的改造方案。”
“千禧也在?”李白问。
尤歌点点头,“你有解决方案吗?”随后,看看书桌上一些排水专业书籍,以前学校里接触过这种问题,但仅仅是浅尝辄止,自有专业团队帮忙处理,现在随意翻翻书里的笔记,感觉这人在为什么考试恶补一样。
“我只能在地图上大致分许,要结合建筑的形式来处理,仅仅纸上谈兵而已。”李白诚恳说道。
“那就是有头绪喽!”尤歌转身看着李白,“你接触不到建筑公司,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分析这件事?”
“楼下的房主,是大兴建筑工程公司的排水工,我如果研究透彻,可以交给他,”李白停顿一会儿,继续说,“如果他有机会晋升,或许我会因此,买下三楼的房子。”
尤歌挑起眼皮,看着他晦涩的说完这些话后,居然还有点小窃喜,真是活久见。
“千禧在本市的重点发展项目,不久就会带人来实地考察。”尤歌说。
“你来踩点么?”李白的语气有些调皮。
“轮不到我,我在公司的主要任务就是,跟总经理出去喝酒应酬,帮他收拾一下烂摊子,”尤歌说得风轻云淡,“不去A区的工地处理钉子户,还碰不到你呢!”
李白不说话了,撇开曾经发生的不愉快,一心一意为师兄现在的处境而悲愤。
“想在经济方面拖垮千禧,要一步步来,最好让千禧失去这次竞标的机会。年后几天,顾端成会带几个专家来分析考量,你可以拿着地图和他们比对,研讨一下,尽快找到解决方法,让楼下的张先生上报公司,你也好……早日住上三楼的房子。”
李白看着尤歌信任的微笑,有些心虚,“我其实,只是用建筑的思维来思考,完全没有那么精密的计算能力。”
“以前的训练足够,你有能力,大家公认的!”尤歌盯着李白,“否则你以为,那些人为什么会决定承认你的身份,老爷子眼睛精明,全家就一个可造之材,你的出色堵得住悠悠众口。”
“这不一样!术业有专攻。”李白有些矛盾,他自由了几个月,渐渐不适应有人给他压下重担。
“所以我找人帮你,”尤歌耐心劝导着,“李白,你既然决定暂时安定在这,我不反对,因为让你仅凭专业能力,在业界有立足之地绝非易事,慢慢来,听我的,好吗?”
李白咬了咬牙,像一个虚弱残疾的病人,有人以为他好为由,一步步安排妥当,倾其所有让他攀上高峰,他有感动和不忍,可更多的是迷茫无措。
他是要给陈个依靠的人,不该虚弱到要人搀扶着走,况且一旦步入,又会是什么在等他?
看看尤歌的疲惫,李白有些打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