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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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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不知吹了多久的湖风,李白劝他,他不走,执意留下来看烟火,也不问人家断断续续啥时候停。
李白没办法,男朋友没怎么见过礼花,对一切都好奇,又不让他乱花钱买,只能陪着看人家放喽!
一边陪,还要一边满足他的各种要求,唱歌,讲笑话,合着拿他当电台节目使,还能口动调整音量和频道。
“李白,你声音这么难听,应该少说话——多唱歌。”
陈个把毛茸茸的衣领挤在脖子上,围好了,头往人家怀里一偎,也不管刚才说的谁嫁谁娶,就一门心思,拿着男朋友逗乐。
“哦——我听出来了,我家小朋友,在说我唱歌好听是吧?”李白略微沉下头,下巴戳在他脑袋上。
“不好听,也就一天听一次,一唱唱十年吧!”陈个眯眼笑。
“十年?确定?那时你多大?”李白问。
陈个想了想,那时候,李白三十,自己也就二□□好年华,而立之年一枝花,青春还没怎么绽放就让人家封喉,有些对不起他唯一的听众朋友——他男朋友陈个啊!忽然就陷入了沉思。
李白笑笑,帮他分析,“我国人口的平均寿命,大约是75岁。”
“啊?能活这么久呢!”陈个眺望了一下那个数字,减去他的年龄,只觉此生长路漫漫,想想长成人模样的坎坷,也仅仅是十七年而已,两个人要朝那么远的地方走,心不免有些累,“这么多年,要干些什么呢?”
“有没有计划过自己的未来?”李白问。
陈个眼睛的焦点,渐渐被拉向很远,“遇到你之前,就想打工干活,年轻劲儿大,脑子也算灵活,找些赚钱的门道,坚持个十年八年,有些积蓄,在这成家立业。”
李白点点头,“挺安稳的,还有成家立业,是不是还想要个小陈个,一家三口圆圆满满过日子?”他挑着眉头,颔首看他。
陈个突然抬起头,不好意思地冲湖面笑笑,“哪想这么远!成家只是个必须要有的程序,没错吧?”
李白再次点点头,及其漫不经心,“没错。”微不可查的一抹酸味,被融进湖色。
“遇到你之后呢——”陈个顿了顿,眼睛瞥瞥那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滑稽,傻傻一笑,一手抱着娃娃,另只揉了揉那人的头发,一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将他靠向肩膀,“就得过且过吧!”
“陈个,”李白的音色突然低下去,含着自身有些失落的情绪,仰起头看他,“别这样啊……我不走。”
李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从嘴里蹦出最后三个字,可潜意识还是觉得他在不安,自己敏锐得,像只被惊动的土拨鼠,恨不能使劲浑身解数从土里冒头,吸引他全部注意力,告诉他在呢在呢,完全忽视了自己有没有会错意,会错意后的状态有多窘迫。
“你有点儿幽默感行不行!”陈个皱起眉头,一本正经嘲笑他,“想走我还不让走呢!”
觉得局面有些混沌,陈个目光汇向湖对岸,许久,漆黑的细带,再没闪过一丝烟火,他在李白脸色一转,归为平静的过程中,拍拍手来结束轰轰烈烈的出巡,准备打道回府。
李白没有过过穷日子的年,即使是九岁之前,母亲的家底也是丰厚到,足以让小李胥白整日沉浸在美食玩具的乐趣里,不曾吃过半点苦,陈个听了连连叹气,想人的惨也是分背景等级的。
他放年假比李白早几天,结了本月的工资,一手操持起年货的事情,把年交接的日子看作刀刃,钱花得脆生,除却一些必要吃食,还买了一堆锅碗瓢盆,趁着二楼大房还没有租出去,废物利用,给自己开小灶。
今晚大年二九,李白放假第一天,虽说还抱回来一堆白花花的纸,准备转移工作阵地,可陈个实在看不下去,全都仔细叠进了柜子里,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拉着李白出来浪了。
“哥,回去还画吗?”
两人步行走回片区,经过灯景装饰的开阔地带,拐进狭窄黝黑的小巷,偏偏月色怡人得透着半点雪光之喜,照在路上,脚步唐亮,两边枯败的枝干,一反狰狞的常态,粗壮的愈显粗壮、细长的更加细长,透着一股丑萌的插画风。
李白嘴角一挑,陈个就知道这没个正经地想说什么——不画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妈的除了干你我就不能干点别的!
谁知李白咳咳嗓子,莞尔一开口,“不画了。”
陈个点点头,佯装镇定的地忽然开口,“哎,要不兄弟我,教你说点儿浑话吧?”
李白听着新鲜,想这人整日痛快的话搁嘴边儿挂着,终于有一天,决定朝自己下手了。
“咳咳!”陈个反手拍了李白一下,“听着啊!”
只见小孩儿站定脚步,俩眼儿向旁一分,左手在后面画了个圈儿,右手掌心向下,横在了自己腰前,踩着“哇呀呀呀呀”的步子向前挪,猛地站定,二指往前方一伸,破口大骂“去你妈的个巴子——老子不画撩——”
李白一懵,本以为他要唱出来,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察觉到自己的表情时,法令纹笑得都不对称了,上前牵着陈老师的步子,边走边请教。
“哎等会儿,你——看。”
走到临近家门的时候,李白没注意,听陈个提醒,仔细抬头一瞧,一辆黑车,露在坡上的平台处,贵得扎眼。
两人心知肚明地走上去,上了坡来到车前,由于车窗玻璃镀了膜,两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李白倚靠在车旁,信手用指关节敲了敲车窗,陈个则走到挡风玻璃前,歪着头挖眼睛探,探罢起身禀报,“他睡着了。”
李白沉下一口气,拉着陈个回家。
“就这么走啊?你怕他吗?”陈个跟着走了两步,给他些思考时间,而后诚恳问道。
“不是怕。”
“烦?”陈个问。
李白想想,也不是烦,“那怎么着?”
“大年二九,你哥俩不喝点儿?”陈个打笑道,李白没有朋友,尤歌是唯一和他过去有交集的人,他不想看李白陷在阴影里,事实证明他没有,也不需在意,而尤歌数次伸手帮忙的态度,自有道理获得暂时的缓和。
李白犹豫了,陈个趁着空子,琢磨了一下,而后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二踢脚……
“这炮烈啊!”
事后,李白捂着耳朵告诉陈个,耳边留有残响。
“啊?”陈个抠着耳朵,闭着一只眼,眉头紧蹙,“你说什么?”
上一秒,“轰嗡嗡嗡……”
尤歌是被这一阵掀翻车的爆炸声给踢醒的,只觉谁在他耳边轰了一炮,炸得他睡梦中的七魂跑走七分之八,留下个不识数的空壳,踉踉跄跄下了车,配合着车受到威胁时紧急报警的鸣叫,扶着腰大骂,“谁家熊孩子!”
说完,才发现车前方硝烟弥漫,漆黑的夜里白茫茫伸手不见五指,他醒神儿似的闭上眼睛,扶着脑袋回回头,再转头后,面前突然放大一张脸,鬼脸!
“学长巧啊!”
尤歌肩膀猛地一缩,刚想踢腿反击时,鬼脸缩回去,他打眼儿一看,这不陈个吗?往左一瞧,这不李白吗?
……
当尤歌抱着一台电视和一堆零食下车时,陈个是相当懵逼的,好家伙,这礼送的,真有过年的气氛哈!
再看那尤歌一身打扮,穿着一件简洁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全身一罩,严严实实,里面不穿衣服都看不出来半点毛病,红色棒球帽反扣在头上,头发碎碎的压在额前,虽说红色添喜,可戴在这张脸上,一股子拽酷不良少年的雅痞劲儿,走路都像在踩着节奏跳探戈,耳边黑钻可劲儿降低存在感,未遂后,跟着那双狐狸眼睛一起,在深夜里熠熠生辉!
陈个随意感受一下,失了原先温柔霸道的总裁气质,只想唤他一声浪子回头……
尤歌随陈个上了楼,李白敲敲张家门,来接二毛,顺便借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张佳凝开的门,叫了一声妈后,歪着脑袋看那上楼的第三者模样,看完慌忙从口袋里拿来手机,拼命朝后脑勺拍,一边拍一边感叹,“哇塞你们都这么玩儿得吗?交普通朋友也看脸啊!”
哼,李白心里冷笑,只怕你拿回去钻研一下,还会有更大的发现!
主人领进门,客不客气在个人。
尤歌把电视朝地上一放,条件反射性四处张望,初步觉得这两人过起日子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啊!
李胥白这以往夹着洁癖略显傲娇的可爱,在这间房可谓通通不作数,什么东西都是双份儿挨一起备着,毛巾,衣服,杯子,就连墙上涂鸦的枝蔓,两条纠缠在一起,都是扭曲旋转的爱意,被子倒只有一床,大冬天的抱一起暖和么!
低头瞧瞧另一边新架起的桌子,上面摆了练字的字迹,他仅从表面粗略看了看,是李胥白的字迹,可这横撇捺跟得了多动症似的,到处蔓延,想想,笑笑,从大开的门外,看到李白搬着一些东西通过廊子,往大房走,嘴里嚷道,“学弟,你这字退化得够严重啊!”
“那是我写得最好的一篇!”陈个急忙辩驳,毕竟每天晚上不完全一心一意练,练了好久,八百多字的情书,他一笔一划反复抄了三十来遍。
李白回头白了尤歌一眼,一看那该死的眉眼,就知道他在明知故问,放下东西,大老远冲陈个喊,“不让你带上来你非带!生气吧?”
尤歌笑笑,回头问陈个,“小陈个,平常都谁洗衣服打扫卫生啊?”
陈个呆愣了一下,这学长的笑仍然具备温和的杀伤力,他没有理由负隅抵抗呀!于是直言,“衣服以前是各自洗的,现在……谁有空谁洗,打扫,嗯。”说完,他还点头确认一下。
算是给李白在学长面前,留点儿面子吧!
实际上,陈个离家一走就是一天,哪有什么空,李白的时间相对宽裕,有时他那老板接的活多了,还会免他去辅导班,直接在家里研究画图。
每次他一回来,总能看到整洁与淘气的二毛并存,空气中还掺着一股提神醒脑的浅香,二楼阳台晒着两人衣服,被风刮扯着,刮扯声音凌厉又温柔,陈个第一次见这场景时,心怦怦地乱跳,迷茫又轻飘飘。
李白居然——给他洗衣服?他洗衣服什么样子?
以前搬砖时,陈个见过的,两只白手轻轻搓着,眉头奇怪这沾了什么东西,怎么搓都不掉,然后在别人闲得蛋疼的起哄声中,面目平静地继续用力洗。他总觉得,画面及其不协调,那时,他会以穿得是他的衣服,而某人根本洗不干净为由,夜里连他的一起洗,洗完晾干送回去,他就不穿了,犟得跟驴似的。
现在,为了心甘情愿给某人洗一次衣服,陈个还得赶早起来,偷偷摸摸,某人呢,见了开怀大笑,恨不能上去亲两下,真是风水轮流转!
“住这儿冷吗?”尤歌感受一下,空间小,东西多,不会太冷,就是好奇,这两人有没有特别的取暖方式。
“不冷。”
回答完毕,陈个悄悄瞥瞥自己的双手,第一年冬天,手没有冻伤,还白白嫩嫩的。
李白,真得把他照顾得很好。
尤歌“嗷”了一声,低头看见二毛,叼着一块肉跑进屋,紧接着,他那学弟也走进来,脱掉羽绒服搁架子上,顺便挽挽袖子。
“你干嘛?别冻着了。”陈个上前,被李白驳回,索性探头看看门外的小灶。
“我在张佳凝家借了点儿食材,”李白笑笑,“张妈妈连自制食谱都给我了。”
尤歌被一个“从”字放外面,单独晾着,挑挑眉,看看柜上的表,十点十五,“这个点了,吃夜宵还兴师动众?”
陈个有些不好意思,是他说晚饭要亲自下厨,给李白尝尝自己的手艺,一下浪到这个点儿,菜也没买,还遇到个学长。
李白目光,十分柔和地转到尤歌身上,搞得尤歌有些不习惯,这学弟,十二个月没给他好脸儿了。
“你吃了吗?”李白问。
“没有。”尤歌怕说自己应酬时吃过了,会被这人赶出去。
陈个回头,看李白这架势,“你想给我打下手啊?”
“打什么下手?”李白晃晃脑袋,“我主厨啊!”
陈个脑子浮想联翩,憋不住咧着嘴笑,不信任的嘲笑,从架子上取下衣服,一把摔李白怀里,“歇歇吧哥!我去,你们聊。”
说罢,操着八步迈出去,连背影都没来得及留。
李白略懂,十分自然地把衣服重新放回去,没办法吧!年轻,心火旺,就是不冷,再看房间另一个人,一坨棉袄把自己裹得跟无脊椎动物似的,小红帽倒还添点儿活力,就是那脸色……
“几天没合眼了,看你那黑眼圈儿都沉到哪了?”李白随便一说。
尤歌随意一听,只觉最近被公司一帮恶鬼缠身,周旋的疲惫和困顿顷刻烟消云散,温和的笑容有些放肆,李白见过的。
“你知道吗?你现在连说话的腔调,都比以前有生活气息。”尤歌说。
李白沉下一口气,看着那人,“好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