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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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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经过一番深冬霜寒的折腾,渐渐有了回暖的趋势,城市的年味儿越来越浓,大街小巷有人的地方,都扎了透红的喜灯,特别是市领导重视的公共场合,各种花灯有模有样吊起来、立起来,花花绿绿的好不热闹!
以往晚上九点以后,看不见几个人影的街道,被穿着以红色为主的新衣服,出门踩着炮仗声看花灯的人围堵,大年二八二九带给人心按捺不住的激动,简直比当晚看春节晚会儿的心情还炫。
两人又换上新衣服,一个发红一个深蓝,戴着衣服的帽子,牵着手撞击人群!
李白的记忆里,年味儿只活在电视里,没出国之前,过年似乎只是强制全家人聚一起吃顿饭,饭局寒暄,背地指桑骂槐,磨得李白性子一年比一年安静,出了国以后,尤歌通常会把几个熟识的华人聚一起,到唐人街吃顿饺子,在冒着作业完不成的危险,再到酒吧通个宵,过个年仿佛肾被掏空。
此话一说给陈个听,陈个就笑他虚,“过年本来就不睡觉的,你不知道守岁吗?”
“是是我虚!那身强力壮的阁下都怎么过年的?”
一个炮仗突然在脚下炸响,蹬得方圆两米之内的人顿时散开,李白还使劲把陈个往后拽,陈个笑这家伙乃至这群人都没有童年。
“哪个小娃娃放得炮仗?”
“蹬到我新鞋了都!”
“哎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儿。”
“老公!吓死我了。”
“哦不怕不怕啊!老公在呢!”
“小孩儿,你那什么炮啊!咱俩换着玩玩?”
共同话题忽然被一个炮仗炸出,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叽叽喳喳讨论起来,捂了一冬的嗓门暴露在室外,朝嚣张不起来的冷口气呐喊,告诉他们过年了。
“我想玩儿炮仗!”陈个被人挤到边上,顺势就贴上了李白。
李白揽着他的胳膊四处瞧了瞧,“勾紧我。”
李白开路,朝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钻去,陈个在后面跟着他,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问心无愧的和他拉扯,这么多见证人啊!陈个感觉全身每处毛孔都彻底舒张开,浑身充满了自由的野气。
这里是花灯的入口区,李白打算从侧面绕行,穿过最密的人群,到绿化带围合的大理石阶那,踩着石阶到中心地带买炮仗,只是这里是路灯的死角,一不留神就会被中断的地方诓倒,要想安然过去,还得拿出挨揍后逃跑时,那双擦得雪亮的眼睛去摸索。
陈个跟着李白放慢脚步,踩着有些打滑的大理石走,跟着他的指令一前一后,三二一跳,趁机靠在一起搂搂腰。
走过一段视线死角的自创路,陈个抬头看,已经看到了中心处聚集的人群,路灯的晕黄也渐渐靠拢,陈个一咬牙一跺脚,跳向最后一个断层,一落地就抱住了等他的李白,然后脚下一滑,喜不自胜的拥着那人向后倒。
后面是一处草坪,草不是很软,仗着新衣服厚,两人最终以李白垫底的体位,倒在了草坪上,然后跟着一小段坡度向下翻滚,刚滚两下,陈个手动刹住,他感觉那人无时无刻不垫着自己,一会儿是整个身子,一会儿是想把他托起的手,陈个无奈,躺倒他身边,在黑暗中看着他。
“喂!咱俩像不像打野战啊?”陈个喘着粗气,尽量压低声音问。
“打打暖和。”李白笑了笑,什么都懂的笑。
陈个也笑了,笑这么久,已经了然这家伙一肚子黄腔。
听到人声,陈个连忙把人带起来,互相拍拍衣服上的杂草,一起跑过去跳下石阶,走向人群。
“要炮吗?摔炮,划炮,冲天炮,呲花,递筋儿,火树银花,不响不亮不要钱!”
陈个凑上前,“呦!大叔,不是本地人吧?”
大叔笑笑,收了一旁小孩家长的钱,转脸对陈个说,“瞧这话说得,本地人还摆摊儿卖鞭炮啊!”
“有二踢脚吗?”陈个问。
“那东西烈,城里人都不买,我这……”大叔想了想。
“你不会想涨价吧?”陈个半信半疑。
“不是!二踢脚伤人,灰尘也大,我给压箱底儿了,你要吗?要我给你翻出来。”
“要!给我来半捆儿!”陈个看了看一旁的李白,一脸懵懂相。
临了付了钱,李白拎着一袋子小孩子玩意儿,陈个拿着个摔炮,又蹦又跳地在他脚下放,炸了一圈儿,引来一帮小朋友,陈个从兜里把摔炮一盒一盒分发下去,聚到一起说话。
“李白是什么人?”
“诗人!”一群小孩齐声应和。
“嗯。”陈个点点头,点燃一个烟火在手中放,蹲下身后,被一群孩子聚拢成弧形,李白站在他身后看,透过张扬的火花,陈个看到一双双世上最纯净的眼睛。
“好漂亮!我也要妈妈给我买。”
“我家好多,要拿来一起放吗?”
“好呀!”
“可是一会儿就灭了。”
“历史上的李白是著名的诗人,现在有个李白,是陈个的恋人。”陈个喃喃说着。
“陈个是谁?”一个小女孩问。
“是我呀!”陈个说。
“那现在的李白呢?”一个小男孩问。
“啊!要灭了!”女孩惊恐。
“是我呀!”李白蹲下身,拿着另一只烟花,触到陈个手中奄奄一息的火苗,新的烟花续上热度,燃了一会儿,顿时迸发出五颜六色的绚烂光彩,孩子们退了两步后重新围上来,围着烟花激烈讨论,又蹦着跳着四散,依稀听到其中有个小男生,道谢后,似乎夹杂了些祝福的话语,被人声吞没,渐渐跑向父母所在的灯下。
两人拿着燃烧殆尽的焦棍儿站起身,对视了几秒,互相给对方笑了笑。李白习惯用手摸他的后颈,他现在头发有些长了,触感软软的,说要留长一些,把头上的疤全盖死,来提高观赏度。
陈个抬起头,眼睛放光又痞气,“我就想炫耀炫耀!多好的一对儿啊!”
“嗯。”李白点点头,“应该受到全世界的祝福。”
“没有也没关系。”陈个笑出一口白牙,“两个人的事儿。”
李白伸手拿过他手中的垃圾,靠着他,“去看花灯?”
“好呀!”陈个眼睛往前瞟,指着左前方,“那!那有猜灯谜的!”
陈个撂下他跑过去,所有忽然上来挡都挡不住的情绪,隐没在风里和人声里,等李白找到他,追上他时,他已经在一个灯谜前恍惚了几秒。
宽敞的道路旁,两行灯笼队一字排开,从头到尾,灯谜难度依次增加,每个灯笼前都站着猜不同难度等级的人。
路的尽头搭了一个台子,上面的音响传来喜庆的音乐,标准的广播腔,正发表着什么组织言论,洒了一把礼物,引来热情观众的哄闹。
李白站到他身旁,以小孩脑容量不足为由,口述了一下他身前的谜面,“刀出鞘,打一字。”
陈个和旁边一大叔,脱口一个“力”字,听到人群里传出一声欣喜,“哎我查到了,是力字。”
陈个哈哈往回笑,沿着一字排开的灯看下一个。
“一千零一夜?”李白读道。
大叔带着眼镜,用手扯扯那个布条,回头拍拍陈个的肩,“小伙子猜到了吗?”
陈个看着大叔眉开眼笑的表情,一时不知道他的用意,小声说道,“歼吧。”
“哎对聊对聊,走走走,我们一起看下一个!”
陈个在无措的目光中,被大叔拥着看向下一个,他回头看李白,李白冲他笑笑,紧紧跟上。
“七十二小时?晶,这个我知道,咱看下一个。”
眼看那大叔,拉他胳膊往前走的动作越来越积极,陈个连忙止住,“哎叔!咱俩好像……不认识吧!”
“是啊!猜个灯谜嘛!”大叔往前指了指,“前面难的,让你猜得时候把手机交出来,猜出来有奖,咱脑子互相帮衬,当一家人,好得奖知道不!”
“是吗!”陈个恍然大悟,单方面思考这奖品的诱惑力,“对对对,多一个脑子,走走走!”
“五张嘴?”
“器,下一个。”
“春节三日?”
“人,下一个。”
“第二天?”
“晋。”
……
李白后面跟着,台子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架势越来越近,就看着陈个,那尚在发育期的脑子够灵活的,从张口就来的简单题目,到思考不到一分钟的中等题目,一路跟着那捡到宝的大叔,欢欢喜喜走到最后,叽叽喳喳跟忘年交似的。
小孩儿原本满不在乎的一副路人样,被那大叔惊喜的夸赞,捧得想上天了!
踩着像模像样的红色地毯,几个小孩在上面摔着炮仗,两位踩着愉快的步伐,来到最后几个终极题目的范围里。
李白跟着凑热闹,把手机交出去,环顾一下,布置显然正式起来,看热闹的远胜过猜谜的游客,几个红红的布娃娃和大礼包,被作为奖品,奉在一堆花灯里。
灯谜的形式也跟着花哨不少,不再仅仅是挂在灯的结穗儿上,而是由几个高台,搭成一个由蓝色的线性灯形成的覆盖面儿,中心有棵大树,枝干上悬挂着斑斑点点各种冷色调的小灯,几个火红的灯笼穿插其中,十分显眼。
“您可以指定一个灯笼,难度不定,猜对一个,这些奖品任选一个带走,次数不限,猜错为止。”
大叔喜笑颜开地挑着,最后扒着陈个的肩膀,指给他看,“那个,那个高的!”
陈个回头看李白,想把他叫上来,只见那人指了指外面,陈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了靠近树的人堆里,有个穿着喜庆的大姐,正手持话筒播报,摄像机器亮着光点,镜头旋转,正在扫视周围,估计是地方电视台来采访,报道新年新气象。
眼看镜头要扫到李白,陈个猛地挣开大叔的钳制,踮着脚,一下横在李白面前,做了个鬼脸儿。
“哎怎么走了?”大叔忙回头拉人,“来呀!”
陈个连忙摆手,想撵着李白离开这危险地带,“不了不了,我不猜了。”
“怎么说不猜就不猜了,你好歹看看题目呀!”大叔指着树上的灯笼,“你自己挑,我不干涉。”
“叔您自己玩儿吧!”
陈个正想逃,被李白一把拽住,笑呵呵地推向里面,“没事,我在边上看着,你去玩玩,明年蛇年了,抱个蛇娃娃。”
大叔转着眼珠看犹豫的二位,觉得这小伙子说话挺管用的,连忙附和,“哎就是就是!你抱个蛇娃娃,给我呀,猜个大礼包。”
“啊——”陈个心里犯嘀咕,这大叔,还真不把他当外人!
“去年哪!我听我邻居,那老王,猜了一盒燕麦核桃粉,呦天天给我吹,气死我了!小伙子,你今年给叔猜个,叔给你钱!”
大叔说着,作势要拿钱,吓得陈个连忙出手制止,回头看看李白,推着人就进去了,边走边回头喊,“等哥给你抱娃娃回来啊!”